女人是完整地看过从枣姚县传来的资料的,可没想到还是被苏半夏将了一军。
“难道你们偌大的地方,就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了吗?”
苏半夏上下打量了一下女人,最后把视线定在她手里紧捏着的资料上。
“不是查我了吗?我家天天晚上被流氓爬墙头的事儿没有查到?”苏半夏轻蔑地笑笑,“我是个刚失去父亲半年,又被叔婶虐待了半年之久的受害者,前有叔婶觊觎,后有别有用心之人,你觉得我能相信谁?起码程延是我父亲曾经的学生,他帮了我,说感念我父亲当年让他回家吃饭的恩情,我就信他!”
苏半夏双目含泪,“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看见任何一根看起来结实的绳子都会紧紧抓住的。”
苏半夏这一席话,一半出于真心,一半是为了博取同情,她不知道自己被抓到这儿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把自己置于一个受害者的位置是不会错的。
果然,对面女人的神色没有那么倨傲了,看起来起了恻隐之心。
但还没等苏半夏觉得计划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对面的男人突然大力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很沉闷的声音。
“苏立夏?你是苏立夏,别给你三份颜色就开起了染坊,我们去调查过了,真正的苏立夏就是个智商如十岁稚童的傻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病就好了?好了之后在短短几天就认识了程团长,接着顺水推舟跟程团长订了婚?处心积虑在盘洼村处理了程团长一直以来的烦恼,借给程团长妹妹避祸一路直行到了昌新港。”
男人冷笑着:“这么大一盘棋,你说你是受害者?”
他说得很全,一切的顺序确实是这样的,可在他的话语语境中,苏半夏是一个处心积虑接近程延,替换了原本的苏立夏的别有用心之人。
虽然他说得八九不离十,但他所影射的,十分诛心。苏半夏心里提着一口气不敢放松,可却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你不说话,是承认了吗?”男人得意洋洋地说,仿佛在为自己的猜测而自豪。
短短五分钟,苏半夏就见识了面前的两个人,由开始的慈眉善目,变成现在这般……面目可憎!
苏半夏半闭着眼睛,“我不承认,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希望你一会儿还能这么硬骨头!”男人恶狠狠地说完,给了站在苏半夏身后的两个人一个眼色,然后苏半夏就又被拖走了,不同的是,这次眼睛上没有蒙黑布。
出了小审讯室的门,苏半夏被动地走着,目光所至支出尽是一片狼藉,俨然就是一个破败的工厂,地上都是各种垃圾,灰尘荡在空气里,楼道里的灯在顶上映射下来,像是一层模糊的纱帐。
苏半夏走进纱帐里,渐渐看不清楚。
……
乔浮白喘着粗气,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走来走去,终于耐心告罄转身向门口走去。
“同志你好,现在我们在军事演习阶段,您不能随便走动。”门口一个小同志义正言辞地拦住了乔浮白。
乔浮白先前几次打算出门找别人,都被这听从上级命令一丝不苟的小战士给拦住了。
三个小时前,乔浮白来到了驻地,在门口留下了自己的证件之后,顺利进入了驻地,可顺利也戛然而止。
由于军事演习,驻地兵力空虚,乔浮白作为外人被带到了这个办公室,随后没多久就来了一个军官,他自称是程延带的一团的政委。
张政委话说得客气,却也滴水不漏,表示坚决讲话带给程延的同时却又不明说程延去干什么了,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张政委就这么一去不复回了,门口还派了两个小战士看着他。
乔浮白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被人监控着的感觉了。
“我要走了,我不找人了还不行吗?”乔浮白怒吼着。
两个小战士的反应与先前一模一样,什么话也不说,身板笔挺地站着岗。
“已经三个小时了,苏立夏同志被带走三个小时了,你们知不知道会出人命的!”乔浮白站在门口挺着肚子喊。
“你说什么?”远远的,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边跑边问。
来人正是路前程。
“你说什么?谁被抓走了?”
乔浮白警惕地问:“你是谁?”
路前程敬了个礼,“你好,我是警卫营长路前程,请问你说的是程延团长的妻子苏立夏同志吗?”
乔浮白冷冷哼了一声,“是,不过快让你们拖死了。”
路前程心下更加焦急,“你把事情简单告诉我,我去处理。”
乔浮白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刚才也有个政委这么说的,三个小时了,没信儿不说,现在连门都不让我出。”
路前程神色冷峻,“我是程延的好兄弟,程延现在在山里短时间出不来,但嫂子的事情我会全力去办。”
乔浮白也是没办法了,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又告诉了路前程一遍。
路前程在听见是革委会的人抓走的眉头蹙得死紧,“是哪里签发的章?”
“市里,听说还有上级文件。”
路前程不敢浪费时间,匆匆离开,边跑边说那两个小战士,“让他走,出事我的责任!”
小战士左右为难,乔浮白看准时机从门口挤了出去,看着路前程急匆匆的背影,真心祈祷这是个真去办事的人吧!
乔浮白回头看了看刚刚关住自己的二层小楼,转身又往不远处更加壮观的一栋楼走去。
他以前给季师长看过病,在他那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距离驻地二十公里的一座废弃工厂的一间屋子里,苏半夏狼狈地被捆在木头上,头发滴着水,脸颊红肿,胳膊不正常地扭曲着。
拿着鞭子的男人恶狠狠地问着:“说!是谁派你来的?”
苏半夏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刚刚一个小时的痛苦是她人生中最为煎熬的一个小时。
鞭子,棍子,甚至地上随手乱丢的箱子砖头,都往她身上甩过。
“到底是谁在找你?”
“你接近程延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处心积虑来到昌新港?是为了那座山吗?”
“苏立夏同志是被你杀害了吗?为什么你跟她长得这么相似?是天生,还是你们的技术?”
来来回回的就是这些问题,苏半夏耳朵嗡鸣着,几乎听不见声音,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旁边的女人看上去有些不忍,“停一停吧,别再打死了。”
男人一抽鞭子,鞭子着地发出清脆的“啪”声,不屑道:“她作为间谍肯定是接受过训练,才不会这么容易死呢!”
苏半夏费力地想抬头,但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