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略微破旧的吉普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土路上,路两旁树木叶子落了满地,乌压压的。
苏半夏和苗茵坐在后座,身体随着车的摇晃而晃动着。
“嫂子要买些什么啊?”苗茵问道。
苏半夏想了一下,“买的东西多了,供销社好多东西没有,不过具体还要看东西的款式和质量吧。”
苗茵点头,“确实,我看供销社好多东西都挺一般的,也就是实用性强一些。”
今天路前程和苗茵上门也不只是送礼的,他们俩也刚搬来,缺少很多东西,供销社里卖的苗茵看不上。
路前程就拜托苏半夏跟着一起去市里百货买。
苏半夏爽快地答应了,毕竟她也有许多东西没有买呢,而且马上要过年了,怎么也得给大家都置办一身新衣服吧。
程欢是个大姑娘了,现在还是只有两件衣服换来换去。
要是有人知道苏半夏的想法估计要骂她奢侈,现在人们一个冬天一件厚棉袄就不错了,好多人还补丁摞补丁呢,包括家属院里一些家属也是这样。
苗茵看着温温柔柔的,但说话一点也不温吞,干干脆脆的。两个人在这一路上也聊了不少,苗茵也对苏半夏刮目相看了。
她倒不是看不起苏半夏出身农村,况且路前程在来昌新港的路上就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对话间苏半夏的谈吐和见识不像一个乡间田野长大的姑娘。
苗茵见过许多乡下女孩,粗俗的,泼辣的,胆怯的,柔弱的,可苏半夏这样城市与乡野氛围兼具的,她真没见过。
要是苏半夏不说,她以为是知青呢。
“嫂子,你真特别。”苗茵说道。
苏半夏一愣,又玩笑地乐了,“咋?我长了两个鼻子三只眼?”..
“哈哈”,苗茵一笑,“我爸是农村的,但我确实是城市长大的,我在家属院住过一段时间,家属院儿里的那些农村来的婶子们不喜欢我们这些城市长大的人。”
苗茵说得也没错,在昌新港这个不大的家属院也是有这样的情况存在的。苏半夏去买菜的时候遇到见过几次面的军嫂,要是来自农村的就跟她笑笑打招呼,城市来的军嫂看见她就当没看见,仰着下巴就过去了。
倒也不是看上看不上,农村军嫂看见城市军嫂下巴仰得更高。
这种壁垒已经存在很久了,久到没人知道该怎么去打破。
“我们无愧于心就行了,别人怎么想的我们也管不了啊。”苏半夏拍拍苗茵的手,“你说是不是?”
苗茵点头,这种想法豁达但也挺难做到的。
车又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停在了一个百货门口。
“二位嫂子,我去办事,下午三点后在那边的公示栏下等。”开车的司机是路前程找的,正好到市里办事把她们俩捎上。
苗茵挥挥手跟司机告了别,看着车远去然后挽着苏半夏的胳膊往百货走,“嫂子,我有个同学家就是这儿的,她说这里的百货还行,东西种类还挺多的。”
“行,那我们去看看。”
号称百货但跟“百货”这两个字还是不太相衬的,就是个二层小楼,门脸儿也不大,最能成为商场象征的就是那两扇玻璃门,里面还挂着厚厚的门帘,显得玻璃门也不那么有档次。
二人挽着手进了百货门,正对着的柜台就是卖生活用品的。这年头还是实用主义至上,人们大多就是为了买生活零碎而走进这扇门。
柜台上凌乱地放着这个时代的小零食还有小姑娘戴的头绳和发卡,大多是鲜红色的,人们都喜欢更容易卖出去。
苏半夏挑拣了几样买给程欢,其中还有一个头绳上坠着五角星,这在学生中间特别受欢迎,孩子适当的虚荣心,偶尔也可以满足。
再往里走就是卖成衣的,衣服大差不差都那样,款式固化,苗茵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只买了一个软毛围巾,衣服她也没看上。
苏半夏往里走挑了几样毛线,上次给程延和程欢分别织了一件,苏半夏打算再给苏晨织一件,他生日快到了。
二楼上要安静一些,几个柜台从木质的变成了玻璃的,能清楚地看见柜台里放着什么东西。
有戒指,有手表,有项链。
再往里还有收音机和手电筒电风扇这些“电器类”专用柜台,桌面上都是红彤彤的,几乎要在桌子上贴个大字报,上写“结婚家电到这儿来”。
苏半夏和苗茵没往那边儿去,在手表的柜台边上停下了。
路前程的手表在前不久摔坏了,坏得没办法修那种坏,苗茵想给他再买一块。
说是手表柜台,但里面也就堪堪放了三块手表,一块瑞士进口的,两块英国产的。
按制作工艺来说,肯定是瑞士的更精细一些,但从外形来看,苗茵更喜欢英国产的其中一块。
售货员看苗茵穿着打扮不俗,人也有气质,便收起了先前对旁人敷衍的态度,转而殷勤地跟苗茵介绍起来。
但苗茵天生就是个选择恐惧症,先前在挑选围巾的时候,是羊毛的还是兔毛的,一米半的还是一米的,红的还是蓝的,分别纠结了一轮,现在面对这等价钱的东西且得纠结呢!
苏半夏看苗茵苦恼的神色,售货员也由开始的殷勤渐渐有了不耐的神色。
“弟妹啊,我觉得手表这种精细东西,还是选世界知名的吧,我们去买个卤料还选老字号呢,你说呢?”苏半夏给了个建议。
苗茵两根纤细的手指分别在柜台上指着两只手表,左边黑色表带精钢表盘内嵌着不大的钻石,右边的简简单单,白色表盘金属的表带,里面是罗马数字,精钢的秒针“嗒嗒”地走着。
“是吗?可是这款钢的表带会不会带着冷啊?”苗茵神色纠结。
“我觉得呢,你送给前程的对不对,还是看他喜欢什么,况且这么贵的东西可不就得买个靠谱的嘛,英国造的表跟瑞士比还是有点差距的,而且瑞士的保值,要是德国产的说不得还能比一比。”苏半夏趴在柜台上看右面的那款表,“同志,这款还有吗?”
售货员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她看见了苏半夏手指着柜台手表动作间露出的女表,知道这也是个有钱的主儿,况且看她刚才说得头头是道,是个懂行的。
“不好意思同志,我们这款表只有一只,要是您想要我们可以打电话到魔都调货的。”
苗茵抬头,“嫂子,你也要买吗?”
苏半夏侧头,“我就是买也得带着程延来这儿买啊,我们可不像你们两口子相处这么久感情深厚,前程喜欢什么你自然知道,我要买回去他不喜欢咋办。”
苗茵有点红了脸,“前程是喜欢这种钢表带的,我就买这款吧。”
说罢跟售货员说“包起来”。
售货员喜上眉梢,夸赞的话张口就来,她戴着手套将手表从柜台里取出来让苗茵看看细节。
手表被放进黑色表盒中,绒布海绵挤压着,显得尊贵大气。
一只纤细的手猛地扣住表盒,“找个好点的礼物盒,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