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意思啊?”程延说话的语调没有起伏,一副听取意见的样子。
程三平心里一喜,“我是说能不能……以后多寄一点回家,反正你也涨工资了嘛。”
程延看了一眼他娘,“妈,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程妈咬咬嘴唇,“你挣得多。”
苏半夏发出一声冷笑,挣得多就活该被吸血。
程延闭了闭眼,“那叔儿,你先回答一下刚才夏夏的问题吧。”
“什……什么?”
程延正视他,“刚才的问题啊,怎么就花这么多啊?”
程延这些年至少寄回来两千块钱,竟然所剩无几。
“你嫂子生孩子……她……”
“她生孩子的时候我在家,都没去医院,花哪门子钱?她吃的药还是我去卫生室开的。”程延不打算再保持表面的平静了,“再说了,她生自己的孩子,我凭什么掏钱啊?”
“她是你嫂子,生的你大哥的孩子!”
“是吗?我小时候挨揍的时候他怎么不说他是我哥啊?我快饿死的时候他怎么不说他是我哥啊?现在花钱了,倒是知道我是兄弟了。”程延声音喑哑,“账单里一笔一笔都是我出的钱,家里的收入呢?大哥打零工的钱呢?合着就我一个冤大头。”
“买布?做衣服给谁穿了?给大丫了?我三年前回来她就这身夏衣,现在也就是接了一截,糊弄谁呢?”
程延没有情绪爆发,没有歇斯底里,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说了几句事实与疑问。
他又抬起头最后不死心一般看着他妈,“妈,你知道我明天走吗?”
程妈嗫嚅:“妈……妈知道。”
“所以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你没有问我明天几点走,也没有问我路上吃什么,就这么看着他们张嘴就要钱。”程延眼睛泛红。
“我……妈没有这个意思。”
程延搓搓脸,把眼角的红搓下去些许。
“行吧,话都说到这儿了,以后我的津贴会全数寄给我媳妇儿,她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程延站起身宣判一般开口。
程瑞急躁起身,“老二,你不能……你还有那……”
“少说苏晨吃家里的,他是烈士子女,政府负责养活每年都发粮食,收收你们那小心思。”程延截住程瑞的话,“至于我媳妇儿,家里能养你媳妇儿,不能养我媳妇儿?这是哪门子道理?”
苏半夏正听程延大杀四方呢,忽然被揪着领子拉起来了。
“走!”
程延声音冰冷地拽着苏半夏出门,没人拦,程三平也没说什么。
出了门苏半夏问:“他们就这么同意了?”
程延回首看了一眼,“他们只是怕一杆子把机会戳没了。”
“什么意思?”
“程三平心眼儿多,他知道我今天有跟他撕破脸的意思,他不扯破最后一层遮羞布还有机会拿到钱,毕竟你总比我好对付。”
苏半夏腹诽:这一家子真难搞啊!
程延催促着:“回家吧,有事儿跟你说。”
进到自己家小院儿,就听见隔壁程老太尖着嗓门儿骂程延妈妈的声音,随之而后的就是程妈捂着嘴低泣的声音。
苏半夏看程延的脸色,没有什么反应。
程延没事人一样,“她挨骂反而心里踏实,你不用愧疚。”
苏半夏叹了口气。
“哦,那,你刚才说要说什么来着?”
程延看了看在屋里玩木枪的苏晨,拉着苏半夏到了杂物房。
“上次王铁柱说那个事儿,我找人帮我查了,有点儿邪门儿。”程延态度少见的严肃。
邪门儿?什么意思?
“我去找了些人帮我打听,都是常在街上混的,所以消息比较灵通。他们说这个消息就是突然流传起来的。”程延压低声音,“并且把你的情况说得很详细,包括你从你二叔那儿要回来的钱数都说了个差不多,应该就是蓄意。”
那是谁呢?
“会是苏月吗?”苏半夏只能想到她了,她来了这个世界时间不长,只得罪了苏二奎家,其中以苏月为甚,毕竟她的名声算是毁了一些。..
程延并不认为是苏月,“她没那个本事一下子把消息传开,还那么精准地传到了当地二流子中,而且……消息是从县里传出来的。”
县里?
更八竿子打不着了。
“上个月,准确地说近三个月共来了几批外地人,他们是来打听人的,很神秘,但打听的人物特征跟你并不像。”
“什么人啊?跟我有关系吗?”
“不清楚,他们的介绍信是假的,查不出来源。不过……我那个朋友说自从上个月最后一批外地人来,不久就发生那个事情,所以我心里是存疑的。”程延自从知道那件事是有人故意为之他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但打听也查不出个痕迹,这说明那些人的来头很大,又不知善恶。
苏半夏在暗处握了握程延的手,“没事的,我一个孤女,说不定是你多虑了。”
程延被握着手,全身的感官细胞仿佛一下子全聚集在了右手上,他能感受到她的手心细滑,透着安慰。
这是苏半夏安慰别人惯用的方式,没有什么暧昧之意,安慰完她就松开了手,完全不知道程延的波澜起伏。
苏半夏出门去烧水,今天早上出门急,没有晒好热水,晚上洗澡只能现烧,好在程延准备好了柴火。
在往锅里倒水的时候,程延在杂物房愣了许久,才梳理好情绪出门。
“我来吧,你去休息。”程延拿火柴点燃干草引燃树枝。
苏半夏也没跟他争,去看苏晨了。
程姑姑修葺这座院子的时候,专门在杂物房旁边的空地上用多余的材料搭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用于洗澡。
苏半夏特别感谢,苏家先前洗澡的小夹道不知什么时候坏了,跟露天没什么分别,她只能端着水去杂物房擦洗。现在有了专门的洗澡间,还有下水道,可以不顾场地的大小洗澡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苏晨先洗,然后是苏半夏。
苏半夏洗完热水不够了,想着再烧一些,程延直截了当地从缸里装了一桶凉水冲澡,还说在部队也很少用热水。
苏半夏随他去了,凑着锅里的水底和灶里的余火,把今天从苏家带回来的鸡蛋都放了进去。
男人冲澡快,苏半夏的头发还没擦干,程延就一身水汽地回来了。
“喏,给你的。”程延从自己随身带的背包里拿出个铁盒子。
苏半夏接过来一看,还是个曲奇盒,跟后世的曲奇盒子挺像,铁质的,上面还写着曲奇的英文名。
“程延,你胆子很大啊。”苏半夏挑眉看他。
“怎么了?”程延不明所以。
“这是外国的东西,你随身带着?”现在这个时候对这种国外输入的东西很敏感,不论是书籍还是商品。
程延歪着头看了看,“别人送的,我看盒子挺好,就留着了。”
送的?
“女的?”
程延抿抿嘴唇。
苏半夏微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