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双仍旧是一脸茫然。
苏半夏坐近,上手把绿豆汤挪远了些许,意味深长道:“绿豆,性寒,孕妇——不可食!”
巧双刚刚还茫然的眼睛变得慌乱,她猛地坐起身,“夏……夏夏,你说……说什么呢,我……”
苏半夏叹了口气,“巧双,我说错了吗?”
巧双抿着嘴,眼眶里装满了眼泪,她也很害怕。
“你……我不知道,我……好像是很久没……来事儿了。”巧双捂住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巧双才十七岁,瘦瘦的,蜷成一团。
“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这些生冷的就不要吃了,赶紧……跟人商量一下,结婚。”苏半夏小心翼翼地措辞,但看巧双这样子,不像是与心爱之人有爱情结晶的喜悦。
“要是不想要孩子,就早做打算,才不到两个月,越晚对身体越不好。”
巧双还是那个姿势,捂着嘴哭。
“跟你妈说一下吧,你一个人不行的。”
巧双摇摇头,“我不敢,她会打死我的。”
“虽然你年纪还轻,但在咱们这边,这个年纪结婚也不是稀罕事,跟那人带个信,赶紧来提亲。”
巧双只是摇着头,嘴里不停在叨念什么。
苏半夏不知道自己把事情告诉巧双是对是错,但纸包不住火,她早晚会知道,现在知道起码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总比肚子都大起来才知道好吧。
苏半夏拍了拍巧双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这间屋子。
巧双娘抱着一堆晾干的衣服站在门口,眼神发沉,苏半夏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大娘,我走了,巧双中暑不严重,您别担心。”
巧双娘叹了口气,然后点头,“谢谢你孩子。”
她知道了,也明白了苏半夏先前为何不让自家儿子去请大夫,也知晓了为什么苏半夏阻止巧双喝那碗绿豆汤。
她承情。
苏半夏把身上背的包递给坐在石墩边跟李建国对着喝汤的程延,又道了个别才出门去。
程延微微站起的身躯停顿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她动作可真快。
苏半夏家在后街村尾,巧双家在前街中,回家的路上还要穿过一片麦田。
田里的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干活,农民一年里最忙的就是播种和收获那几天,最开心的也是那几天。
“哎,陈大妈,看孙子呢!”
“李大叔,今年收成真好啊!”
“枣花婶儿,是,去集市买了点东西。”
回去的路上,苏半夏不断应人的招呼,倒也不是她多健谈,主要是她“病好”的消息传遍了村儿,大家都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恢复了正常。
再往前走就是知青干活的地方,这也是生产队长李有根安排的,知青自己负责一块地,好的不好的都是自己负责。
远远看见几个身影在忙碌着,还有几个人在地头坐着。
“真是没有少爷命,还有少爷毛病,去拿个水都能这么慢。”
“不是偷懒了吧。”
苏半夏走近后就听到坐着人说的闲言碎语,冲着顾天泽去的。
一个干活的女知青气不过,反驳道:“你们休息时间早到了,还坐着,到底谁有少爷毛病啊?”
另一个男知青也附和着:“就是,歇起来没完。”
坐着的一个戴草帽的抓起一把土丢过去,讥讽道:“那还不是他拿个水那么慢,还说去救人了,谁知道到底干什么去了?”
“就是,说不定就是他去勾搭人家了。”
“那可是李国安的闺女,怎么就那么巧让你碰上了?”
顾天泽停下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你们再不干活儿,一会儿生产队长过来看我们没完成任务,还是不会给我们记满公分的。”
“嘿,你还会威胁人了?”草帽站起身,看起来要“收拾”出言不逊的顾天泽。
“顾知青——”苏半夏出声打断这场一触即发的“战斗”。
顾天泽才注意到苏半夏拎着包袱走到了跟前,“苏同志?”
这些知青也是第一次见恢复正常的苏半夏,倒都不说话了。
“夏夏,你真的好了?”出言的是郑蔚然,也是原先原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在她痴傻的时候,只有郑蔚然不嫌弃她,把她当成正常人对待。
“是,蔚然,一会儿你下了工去我家吃饭。”苏半夏笑眯眯地说。
郑蔚然笑着拒绝道:“不用了,我们知青点自己做饭。”
“哟,现成的好饭都不吃,郑知青真有觉悟啊。”脸上长了一小块红色胎记的女知青阴阳怪气着。
苏半夏没有搭理,转而跟顾天泽说道:“巧双她爹说很感谢你去通知他们,说过几天请你吃饭,让你一定赏光。”
没等顾天泽开口拒绝,苏半夏就截住了他的话茬,“这是巧双爹说的,你跟我拒绝没用。再说了,做好事学雷锋,这就是最有觉悟的事了,总比贪图享受还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强多了。”
话说得如此明白,草帽知青也不傻听明白了,“你——”
“我说错了?朱队长?看您也是满身大汗累坏了吧?”苏半夏盯着草帽知青的眼睛问道。
开玩笑,谁敢说学雷锋做好事不是有觉悟?这丫头还指桑骂槐!
朱超咬着牙挤出一个“对”字。
苏半夏又挂上笑容,“辛苦了各位,广阔田地大有作为,谢谢大家的辛勤努力,土地一定会回报大家的。”
朱超站在原地瞪着她,苏半夏也不怵,“朱队长,怎么还不干活啊?一会儿生产队长就过来了,难不成这活儿还真是做给生产队长看的?那您这觉悟有待提高啊!镇上有个学习班,要不您过几天去提高一下?”
朱超说不过苏半夏,他总不能说活儿就是做给生产队长看的吧,只能恨恨的拿起锄头下了田。
“辛苦了大家,听说过几天还会分肉,坚持一下啊!”苏半夏半真半假地给了颗甜枣。
听见有肉,刚刚还不情不愿的几个人倒真开始使劲了,生怕自己干活不够好被生产队长挑刺过几天会找由头少分给他们。
李有根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先前知青们的粮食就是大队分的,但是李有根总是寻各种理由克扣知青们的粮食,知青们这才团结起来选了个队长,用集体的力量与他对抗。
原来的队长是一个老知青,不过老知青前几年找了门路回城了,朱超就用了一些贿赂的手段当上了新的知青队长,拿着鸡毛当令箭,知青们在他手下也是苦不堪言。
这些都是郑蔚然在找原主玩儿的时候倒苦水一般说的,不过原主也听不懂,郑蔚然也不指望她听懂,她就是发泄一下。
“蔚然,晚上来啊!”苏半夏喊道。
郑蔚然远远挥了挥手,笑得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