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淳意这阵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苦苦钻研着她的拉丁文,甭管怎么样,先过了四级再说。
她还是不大明白,为什么他们和罗刹国都不说拉替努字话,可两国交涉却要用这个。只是皇上说的话,那就是口谕,口谕就是圣旨,她不得不遵。
说起来,那罗刹国使臣似乎还有两个月才进京呢,也没那么急。可她不是怕皇上心血来潮,又考校她么!
年世兰今儿倒是难得纡尊降贵来馥郁阁看望她,不过从进门起,她就开始怀疑这、嫌弃那的。
“皇上成日宣你去养心殿,什么事儿啊?”年世兰一边侍弄着她桌上的花儿,一边故作轻松地问。
“你整日里忙活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什么东西?写的跟鬼画符似的!”年世兰拿起她床榻上堆叠的书册翻了几页,又扔了回去。
“那天在景仁宫,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啊?”年世兰看了看她伤了的腿,面露疑惑,似乎十分纠结。
“本宫问你话呢!你哑巴了?本宫说了这么半天,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
方淳意刚一张嘴,飘散的糕点粉末从她口中飞出,吓得年世兰花容失色,连忙跳起来躲开了。
难得瞧见华妃这么大的动作,看来她是真的很嫌弃……
“行了!行了!别说话了!赶紧吃你的吧!”年世兰翻了个白眼,面露难色,坐得远远的。
如筠嬷嬷用袖子遮了下眼睛,堵上这不堪入目的一幕,随后连忙斟了盏茶水,给自家主子润润,好把口中的糕点顺下去再说。
“……”方淳意也有些羞愤,她灌了几口茶进去,总算是把糕点咽进去了。
她看着华妃,心中突然有个好主意。
要说这宫里想打探什么消息,无非是太后、华妃和敬妃最灵通。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从她这里套些消息,看看文馆学子水平如何!
“嫔妾在家中时曾接触过一些拉替努字话,后来进了宫闲来无事,就翻看书册慢慢捡起来了。过阵子罗刹国有使者来访,皇上让嫔妾和文馆的学子们切磋,激励他们研习这种文字!”
“皇上是瞧你年纪小,哄小孩子家玩呢吧?文馆学子们都是个个出类拔萃的人才,怎的叫你同他们切磋?这不是胡闹嘛!”年世兰显然是不信的。
她想起了先前皇上拿方淳意当吉祥物的事情,觉着此事多半也是这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最怕的,是皇上日久天长见着她,万一动了心怎么办!
她这话一出,方淳意心里咯噔一下。
文馆学子的拉替努字话水平……竟然是拔尖的?那她岂非出了个不该出的风头?!
方淳意额头冒了些冷汗,随后跟她打哈哈道,“嫔妾也不知道景仁宫那次是怎么了,平日里,松子那猫儿可乖了!”
“诶,行了,住口!别提它的名字!松子,送子,险些把两个孩子都送走,还嫌不够晦气么?”年世兰立马止住了她的话柄。
方淳意:正好我也不想说这个事情。
眼瞧着这是没什么可聊的了,年世兰还待在这儿不走。
方淳意手一抖,她想到个最不可能的猜想——
华妃娘娘该不会真信了她们的胡话,觉得跟她待在一块儿能沾上什么好运吧?
想到这里,方淳意又觉得有些郁闷。
前世,她就是因为恰巧撞上年世兰收受贿赂,勾结年羹尧卖官鬻爵而死。
这一世,她在年世兰跟前也算是有些得脸,这事儿倒是不难化解。
只是她不难猜到,年世兰做出这等子事情,下场估计好不在哪的……
方淳意在想,她要不要赌一把,赌年世兰能不能迷途知返?
正纠结着,门外萧瑞海进门来报,“华妃娘娘,娘娘,隔壁的安常在来了……奴才已经告知她,华妃娘娘也在这儿。安常在说,正巧想来给华妃娘娘请安。”
“叫她进来吧!”方淳意还没开口,年世兰就替她做了主了。
萧瑞海顿了顿,看了方淳意一眼。
尽管华妃娘娘位分高,可这才是他的主子。
方淳意点了头,他这才退出去,引安陵容过来。
“嫔妾给华妃娘娘请安,淳嫔娘娘吉祥。”
“安姐姐咳疾可好些了没有?”方淳意问了一句。
安陵容浅笑回答道,“多谢淳嫔娘娘关怀,原本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现下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咳疾就应该好好将养着!春日里花粉多,没事儿别四处乱跑!”年世兰扬了扬眉,开口道。
安陵容顿了顿,乖乖道,“是,多谢娘娘教诲。”
虽然是指责的话,可安陵容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可心里也难免有些委屈。
难道她身子弱,就不能出来走动了么?难道她就得将自己关在寝殿内,孑然一身么?
她只是听闻她来了延禧宫,想来给她请安……
年世兰又开口道,“本宫听闻常年咳嗽之人,五脏六腑都会弱一些,你就一直这么病着,元气也耗没了!本宫这儿有个薛太医,医术十分出色,回头叫他给你瞧瞧。”
“是。多谢娘娘费心。”安陵容刚刚黯淡下去的眼神,又重新有了光亮,她眼睛忽闪忽闪,隐隐有泪光闪烁。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华妃娘娘自己也没有咳疾,哪里会关注花粉什么的?定是她私下里找太医问过这方面的事啊!
即便是皇上,也不过将她当个消遣的玩意儿罢了。他们又有谁,何曾真正关心过她一丁半点儿?
终究,能有人惦记着,是一件叫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方淳意眉一挑。
薛太医,那可是太医院的名医啊!自江诚、江慎二人被处死后,年世兰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又在太医院找好帮手了?
唉,年家树大根深,势力果真是非同一般!
只是如此激流勇进,等到了来日,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