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疯吹麦田(14)

说来也奇怪,那正是一个冬天。

戴月娥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她低下头,正对上一双无助的眼睛。

年幼的小女孩红着眼,神情委屈极了,我见犹怜的嘟囔道:“姐姐,我的妈妈不见了,你可以帮我找一找妈妈吗?”

戴月娥有些警惕:“姐姐帮你报警,让警察叔叔帮你找好不好?”

小女孩扁了扁嘴,小声的哭起来:“可是我好害怕,我好冷,肚子也好饿,妈妈说如果她不见了,就让我在那边的巷子等她,我一个人不敢过去,姐姐你就陪陪我不行吗呜呜呜……”

戴月娥看了眼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在这寒冬腊月里,的确不足以保暖。

她有些心软,左右看了眼人来人往的街道,心想着,就算是陪她过去等一下,或许也没什么。

“妈妈让你在哪个巷子等她呀?”

“那个。”

小女孩用白皙柔软的手指向一条小巷。

轻飘飘的白雪如柳絮般落下,戴月娥牵起小女孩的手,朝那条巷子走去。

那时的她从未想过,那条巷子根本不会有妈妈来接小女孩,她等来的,是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在戴月娥蹲下身子,捧起小女孩的手,呼出热气为她取暖时,一双粗粝的手从她身后抱住了她,小女孩从兜里掏出一块沾有迷药的方巾,死死堵住了她的嘴。

晕过去的前一秒,戴月娥从小女孩眼中看到了,属于人类的最无用的歉疚。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戴月娥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向青梧:“你知道那个小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吗?”

青梧作认真思考状:“她被你用迷药不断晕过去,又让她清醒回来,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只能坐在村口不断的重复着呓语?”

戴月娥眼神有些讶异:“你倒是聪明。”

“这有什么的,如果有人这么对我,我当然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啦,不过……”青梧话锋一转,“所以你是被卖到落姒村后,被这些人残害致死,所以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怎么会……”

戴月娥疯狂的大笑起来:“我说了,我一直是一个很温柔开朗的人,所以哪怕一次次逃跑,一次次挨打,到最后彻底被他们洗脑,我想的都是应该如何幸福的过好我的人生。”

“我给他们洗衣做饭,默默忍受着一切,是因为我还有了一个女儿。她小小的,像猴子一样。我不是那种把父辈的仇恨强行加到孩子身上的人,所以,我对她很好,甚至比对自己还好得多。

我还教她读书写字,希望她可以走出去,再也不要回来……”

青梧有些唏嘘:“但是你忘记了,这里是落姒村。”

她翻开那本从落姒庙获得的账本,“戴月娥,头胎为女,算生成八字,该婴孩应采取溺亡之法,方能使其无法投胎转世,化身为祭品,促使戴月娥于来年产子。”

村民们用女人们做的吃食和编织品作为供奉,祈祷落姒神佛让女胎死在女人腹中,祈祷男胎的降临。

“是啊,是啊…我忘记了,连我都走出去的深山,我女儿那么小,又怎么可能走得出去呢?”戴月娥苦笑道,“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杀死我的孩子,让我一怒之下去落姒庙放了火……”

青梧想到了落姒庙一些边边角角被烧过的痕迹,当时她觉得有些奇怪,但因为施洛雪拿着燃烧的烛台一个人行动了一会,所以她以为是手机洛雪烧的,就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戴月娥的这把火,完全触怒了这个村子的信仰。

他们世世代代以男子传承,认为女子只是用来传宗接代之物,他们供奉的这一座座邪佛,承载了人心中最黑暗的一面,不过是用来处理他们村子的女孩,顺便祈祷来年可以生出男孩的东西。

戴月娥又抬头看了眼青梧:“他们围在一起,扒光我的衣服,然后把我吊起来,杀了我,最后砍掉我的头,埋进土里,但是他们不会想到,我又活了……”

青梧突然理解了这扇诡门里各个主题的来源。

一周目,妈妈的头。

二周目,复生之日。

戴月娥:“我复活之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它跟以前的村子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而这个时候的我拥有了很强大的能力。”

“然后……”

“我杀了所有人。”

青梧长睫微颤:“所以奉主成神,指的不是落姒神佛,而是你,戴月娥。”

“你成了主宰落姒村的神明。”

“你想让麦子丰收,想让那些村民尝尝被迫奉献的痛苦,你就把它们变成了麦子的养分,让他们日日夜夜只能在麦田里,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营养一点点被吸收殆尽;你知道他们不喜欢女孩,你就让女婴成为它们的食物,你要让他们看见,那一具具不足月的女婴尸体的惨状,让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一切。”

“但相应的,因为你生前永远走不出这个村子,所以你死后也受到规则制约,无法走出村子,也无法再碰触到落姒神佛。”

戴月娥又笑起来:“是啊,这就是我悲惨的一生,生前无处安眠,死后更不得善终!”

青梧却摇了摇头:“你所记忆的,不完全正确。”

戴月娥愣了愣:“什么?”

“我师父曾算到,世间常有悲欢离合,心愿不了之人横生怨怼,怨气凝聚,九而厚实,故而世间每千年必有一劫,”

“但诡门开启也需要有一定的契机,比如你的故事里的人,要出现在诡门能够开启的地点,二者相遇,才能开启诡门。”

戴月娥不解道:“可是我的故事里的人,应该全都死了才对。”落姒村的所有人都死了,包括她自己。

“那她呢?”青梧走向后面的一个小巷子,将偷听的施洛雪拽了出来。

施洛雪试图挣脱开,奈何青梧那双手看似瘦弱,实则力大无穷,气的施洛雪直发牢骚:“青梧,你放开我。你个坏女人!”

青梧斜她一眼,目光移向妇人:“你以为你的女儿溺死了,但你可别忘了,人在溺水的时候可能进入休克状态,哪怕苏醒的概率极低,也总归不是零。”

戴月娥一怔:“你是说,我的女儿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