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上来,宇文轩沉沉睡去,睡梦中英挺的眉头依旧紧皱着。
沈清清探了探他的额头,松了口气,高热总算退下去了。
她靠在床脚,托腮静静看着宇文轩,不愧是史书上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果然是丰神俊朗。
不知道他明日醒来情形又会如何。
也不知道娘亲在太傅府怎么样,肯定又得哭到天明……
想着想着,沈清清的眼皮越来越沉,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屋内一灯如豆,满室昏黄。
床榻上本应在昏睡中的男人蓦地睁开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沉沉落在沈清清身上。
这便是太后新找来的女人?
果然好手段。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方才意识模糊,虽不知这女人是用什么救了他,但那些东西绝非是深闺女子能有的。
回忆起她方才的冒犯,沈清清阴沉的目光扫过沈清清雪白纤细的脖颈,可惜他现在动不了,不然一定扭断她的脖子。
也不知暗一现在到哪了,有没有把他的密信送到皇叔手里。
如今前朝局势不稳,太后与丞相疲于应付,一旦他们成了气候,狗急跳墙,难保不会做出混淆皇家血脉之事。
又或者直接改朝换代,自立为王,到那时战乱再起,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但愿皇叔能看在天下黎民的份上暂时放下上一辈的恩怨,助他脱困。
月影西斜,偶尔几声蝉鸣,宇文轩终究抵不过药力,缓缓闭上眼睛。
翌日一早,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便来寝殿寻沈清清。
“沈采女,醒醒!太后娘娘要见你!”
沈清清被人摇醒,睁开睡得迷糊糊的眼睛,对上那张阴阳怪气的太监脸,下意识有些反胃。
大太监上下打量着她略微凌乱的鬓发,弄花的口脂,掩唇暧昧一笑。
“咱家还以为你也跟上一个似的,瞧不见今个儿的太阳,没想到采女好福气,竟然入了咱们陛下的眼。”
说完,意有所指地斜眼朝床上一瞟。
沈清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宇文轩已经醒了,正定定的看着两人,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太后娘娘为您选了多少身家干净的美人,陛下您都瞧不上眼,不成想竟是好这口。”
大太监捂着鼻子走进两分,不阴不阳道:“您还不知道吧,沈采女是太傅家的千金,就是妓子生得那位,果然和陛下相配。”
沈清清在一旁听得拳头都硬了。
如此放肆,暴君还不赶紧扭断他的脖子!
哦,忘了,他昨晚刚保住的小命,还没力气动弹。
以她前世的火爆脾气,非得给这阉人两个大比兜,无奈眼下形势如此,只能忍了。
沈清清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公公,既然是太后召见,咱们赶快去吧,别让娘娘久等。”
大太监挑眉:“你是个聪明的倒是乖觉。”
“咱家今个儿就不伺候陛下了,等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说完,浮尘一甩,走在前头出了寝殿。
沈清清跟在大太监身后,在心里问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院子,偌大的寝殿霎时安静下来。
床幔微动,房梁上翻下一人,干脆利落地跪在宇文轩的床前。
“暗二来迟,这些日子让主子受苦了。”
“无妨,先扶我起来。”
暗二听令,抚着宇文轩靠在床头,又给他喂了一口归元保命的丹药。
宇文轩调息片刻,便觉一股暖流顺着丹田流通五脏肺腑,疼痛略轻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外头情形如何?暗一可出关了?”
“主子放心,属下亲自送他出关才敢回来。约摸再有半月暗一便能把密信递到北静王手上。”
宇文轩点头,声音哀沉:“兄弟们,还剩多少?”
暗二略微停顿,声音里带了几不可查的哭腔。
“先帝赐给您的十个暗卫只剩下我与暗一两人,另有一人下落不明,其余全部尽忠。”
“三十万远征军只余五万,其余都随着黄河走了。他们如今蛰伏在眉州,只等殿下号令。”
宇文轩目光沉痛,略微闭眸,右手攥拳,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肃杀。
南蛮屡次侵扰边境,战火不断,他向父皇请命,带着三十万远征军一路南下,夺回被蛮人侵占的六座城池。
岂料,得胜还朝路上迎接他们的并非欢呼与掌声,而是无情的滔天洪水。
二十万将士没死在战场,却死在自己人手上。
他脱险后一路被追杀,临到京城才知道,父皇已死,朝堂生变。
为了不让妖后与奸臣篡权得逞,他只能孤身犯险。
“主子莫忧,属下已经派人去云州找宋神医,您的腿一定能治好。”
“至于方才那位采女,可要属下解决了她?”
暗二一面说一面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宇文轩抬手制止:“先别动她。”
下意识的,他觉得这女人身上藏着秘密,让他想要一探究竟。
二则,沈清清与先前的宫女不同。
她占着太傅嫡女的名头,沈太傅又是文臣清流,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沈清清若是不明不白死在宫里,他必失去半数民心。
想来太后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施压沈太傅,让他把女儿送进宫。
暗二应声称是,欲言又止道:“属下在京中曾听过这位采女的名号,今日一见,似乎与传闻不符。”
宇文轩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采女的娘亲曾为妓子,入太傅府为妾后,母女俩没少受县主娘娘的磋磨,过得连稍体面的下人都不如。”
“传闻沈采女生性怯懦,胆小怕事,在进宫前一天,还曾上吊自缢……”
宇文轩目光深沉。
沈清清昨天跨坐在他身上那副放荡样,还有替他处理伤口时的果决,哪有半点胆小,怯弱的样子?
有趣,沈清清你到底是谁,来到我身边又有什么目的……
“主子可是想到了什么?”
宇文轩摇头:“继续盯着她和沈府的动静。”
暗二应声离去。
寝殿内只剩宇文轩一人,望着桌上用剩下的半瓶烈酒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