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晟渊往副驾上看了一眼。
白凝没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拒绝和他交流。
墨晟渊踩了一脚刹车，她身体因为惯性前倾，立刻睁开眼看过去。
发现他在转方向盘，明显要变道，赶紧道，“在想跟我爸见面说什么。”
墨晟渊唇角浮现细微的弧度，将方向盘打正，“说什么？”
白凝胸腔微微起伏，“还没想好。”
他这次也不再追问了。
白凝的确想过这个问题，直到站在病房门口，她也不知道见到里面的人，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病房的门被推开，白千山转过头。
他鼻下还插着氧气管，脸上比昏迷时多了些肉。
白凝眼泪哗一下掉下来，跑着冲到他身边，扑进他的怀里，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
一个字都没说。
白千山眼眶也红了，枯槁的手，摸了摸她的短发，哑声道。
“我的阿凝，受苦了。”
白凝肩膀颤抖着，整张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几乎要窒息。
心揪成了一团，委屈难过尽数被挤了出来。
白千山没劝她别哭，只是慈爱地摸着她的头。
像小时候一样，用同样的动作哄着他。
墨晟渊头一次见到白凝哭得这么用力。
把所有的脆弱都袒露出来。
某一刻，他眼前一阵恍惚。
她是因为信任，才会对别人坦露脆弱和委屈。
她从未这么对过他。
回想起她出狱的这阵子，她只有跟他示弱时，才会掉几滴眼泪。
所以，她不相信他？
墨晟渊感觉心口发堵，一股难言的冲动，促使他上前，将人拉开。
手指在触碰到她的身体时，被她强烈的抵触挥开。
她通红的眼睛狠狠盯着他，“别碰我！”
墨晟渊的手僵在那里。
他沉了沉气息，眼底的晦暗翻天覆地。
白凝身体抖着，立刻冷静下来，“我……我想跟我爸呆一会。”
男人整张脸都冷着，周身更是有股不可反驳的强势。
白千山咳嗽了两声，“晟渊，我跟阿凝待一会。”
墨晟渊动了动唇，最终点头，“好，我出去给您买些吃的，之后回来接阿凝。”
白凝紧紧攥着白千山的袖口，看到墨晟渊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彻底松了口气。
白千山睡了四年，情商和眼力并未消失。
他叹了口气，“阿凝，这些年苦了你了。”
白凝垂着头，坐在床边，极其依赖地抱着白千山的胳膊，“我没事。”
白千山拍着她的手背，忽然看到那些隆起的疤痕，眼底一刺，“这些……这怎么弄的！”
白凝赶紧将手抽回来，故作轻松道，“不小心砸的。”
白千山双眼通红，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在撒谎。
此刻只恨自己当年的病来得太突然，否则就是拼死也不会让女儿受这种苦楚！
“你是不是有话对爸爸说。”
白凝喉间涌起苦涩，这世上，最懂她的人，只有生养她的人。
“爸，你想继续留在这里生活吗。”
白千山想到女儿这些年受的苦，“爸爸过去对你疏于照顾，以后你去哪，爸爸就去哪。”
白凝鼻子一酸，“我带你离开吧。”
白千山愣了愣。
“不止您，还有您的外孙，我们一起走。”
白千山被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到回不过神来。
“外孙？你跟晟渊的孩子？”
白凝点了点头，“只是中间出了点差错，他不信孩子是他的，多余的等我们离开这再跟你解释。”
白千山瞬间意识到，白凝的自由被限制。
瞥见女儿脖颈上的红痕，他微微蹙眉。
“阿凝，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
白凝抹掉泪，“可是喜欢一个人，也是有保质期的，爸，你女儿现在不喜欢他了，也不想留在这个城市了。”
白千山点头，“好，你决定的事，爸爸永远支持。”
白凝又一次扑进他的怀里，就跟迷路的小狗，终于找到了家，委屈又欢喜。
她再也不会单打独斗无处可归了。
她有爸爸。
有爸爸，就有家。
白凝在病房呆了半个多小时，跟他说会有朋友帮忙，带他们出国。
只是最近联系不上了。
白千山过去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手段了得，问了对方的科室和名字，便不让白凝操心。
墨晟渊回来时，提了一些补品。
他看到白凝的眼睛没那么红，甚至脸上罕见地露出笑意，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在聊什么？”他拿起桌上的苹果，慢慢削了起来。
白千山靠着床头，脸上浮现满足的笑意，“阿凝说马上过年了，要接我回庄园。”
墨晟渊手指一顿，看向秒变紧张的白凝。
白千山继续道，“我身体还不行，说这么会话就喘不过气，回去给你们添麻烦，医院有护工照顾，挺好的。”
墨晟渊继续动作，“嗯，等年后您能下床了，我来接您回去养着。”
“所以阿凝，你别急，爸爸就在这，又不会不要你。”
白凝一听，又开始想哭。
墨晟渊听着父女闲聊，将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均匀的薄块，放在盘子里递过去。
盘里插着两根果签。
白凝眼神顿了顿，叉起一块递到白千山嘴边，“你刚才说嘴里苦，含着就好了。”
白千山立刻张嘴。
墨晟渊盯着这一幕，眼尾压紧。
他忽然站起身，抓住白凝的胳膊，“阿凝，让爸休息吧，我们回家了。”
白凝表情一滞，不懂他为什么又突然变脸。
只能将果盘放在床头，“爸，我明天再来看你。”
白千山点点头，“回去吧，慢点开。”
墨晟渊走到衣架旁，拿起白凝的大衣，给她披上。
在她穿好后，又将围巾替她围好，握住她的手，“有事您让护工打我电话。”
“对，或者打我的也行，我的二十四小时开机。”
白凝迫不及待地开口。
墨晟渊改为搂住她的肩膀，力道稍重。
她补充道，“他也二十四小时开机，谁都行。”
白千山看着两人别扭的相处方式，无声叹息。
直到离开病房，脱离身后的视线，白凝立刻挣开肩上的束缚。
墨晟渊浓眉紧拧，看着飞速往前走的身影，“你想跑哪去？”
白凝想着，跑很远很远的地方，总之不在你身边，哪里都是天堂！
可她嘴上的回答却是另一个。
“去买避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