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一般是早上六点半和迟浔一块出门,七点钟上早自习,往往六点阿姨会准备好早餐,戴舒在的话,就会给宋瓷兜兜里多放一个装着水果零食的小便当盒。
多数时间戴舒都不在,要么去陵川拿奖项或者出差应酬,迟盛明也是早出晚归,最近这段时间多在c城。
有人说,c城是未来新航道,而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上危机四伏,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引领着数字大军,早就无声地从南到北,钳制住了南洲市的命脉,想逃?不变则死。
高速上全是逆行的疯子。
每当早晨,走到分叉口的时候,方艾早在十字路口处等着宋瓷,迟浔则是走向沈鸣那一大帮人,达成和谐的默契,宋瓷想着方艾上午跟她讲的“一模马上要来了”,有点心神不安。
夜里她爬起来去找水喝,明明知道熬夜复习没效率,但拿完水后怀里还是拎了本英文原著,她觉得很奇怪,因为她看到了一行对话,也许是在小精灵死后,那个从异世界来的女孩告诉彼得潘:“I should like to give you a kiss”
Wendy:Don't you know what a kiss is ?
Peter:I shall know when you give me one.
躲在胡桃匣子里的小姑娘也并没有出现,他固执地索求着一个吻,用手掌,或许他真不知道什么是吻的含义。
宋瓷想得出神,一直纠结最后他有没有得到那一个吻,她觉得他合该得到,可是她只看到了那页,微黯的夜色有种莫名的吸引,仿佛也会哪里冒出叮叮当当的小精灵,就撞进了门边靠着的那道从上往下投落的视线。
他的瞳色很深,一瞬间让宋瓷恍惚地停了下来,怀中抱着那本英文书,仰着头和迟浔对视。
夜里昏暝,忽明忽暗,迟浔额前的黑发,泛出阒寂的暗芒,他垂落的修长手指上拎着个瓶子,就抵在门框边上,在宋瓷路过的必经之路上,仿佛也是从那异世界来的少年。
她怀里还抱着本书,人在走,魂在飘,白色的睡裙裙摆略微散开,手指揉着红眼睛的样子,像困得打蔫,但是瞧着又很好抱,香香软软的。
迟浔手指揩了下干涩的唇,低眼瞧着她路过,他看到宋瓷脸上出现一丝怔忪,揉着眼皮的动作也停下来,被挡得没法继续走,愣愣仰着颗脑袋。
迟浔手里还拿着戴舒让他带上去给她的牛奶,上下晃了晃:“赏脸理我一下?”
宋瓷趿拉着的兔子拖鞋停在他面前,眼睛也睁得圆圆,好像从童话里冒出的小女孩:“Don't you know what a kiss is ?”
迟浔怔了下,随即就笑了:“什么鬼。”
宋瓷心想,他肯定不是彼得潘,因为他没有伸出手来讨吻,而是将牛奶插进了她的抱着书的手臂里,然后摸了摸她的头:“你干嘛,想早恋啊,还kiss,你当然不可以和别人kiss。”
他没对上宋瓷的暗号,但宋瓷瞧见了牛奶瓶子,也不气,抱住牛奶很有礼貌地说:“谢谢你的牛奶。”
“我妈让我送的。”迟浔补充了一句,“不是我。”
门边靠着的庞然大物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宋瓷走不动路了,因为她纯白色的睡裙一角被人用两根指腹攥住了,轻轻扯了扯。
在宋瓷回头的视线里,迟浔还显得很困惑:“你怎么长大了,就变了个物种了。”
宋瓷停下,整颗头慢慢仰起来,一字一句说:“那请问您现在是什么物种呢?”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迟浔的视线落到她发顶,仿佛真的迷惑不解,又震惊:“你怎么看上去那么弱唧唧的,我记得你小时候明明。”
宋瓷:“我是女生啊,不然捏,我也得有八块腹肌身高两米力能扛鼎吗迟浔?”
“我有哦。”迟浔说,又补充了一句,“八块。”
“……”宋瓷说,“倒也不必那么骄傲。”
迟浔这才想起叫住她的正事,手指勾着衣服拉链就往下滑。
宋瓷脸色瞬间爆红,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以为迟浔真要给她看他的腹肌,被吓得快尖叫,脸上却忽的罩上了一双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迟浔的漆浓眉眼就在她眼前:“嘘,别叫。”
然后,从他拉开的卫衣内袋里,冒出了只仓鼠脑袋,两只漆黑乌亮的仓鼠眼睛,就乌溜溜转着,趴在他的衣服内口袋里,歪着颗圆圆脑袋。
迟浔里面还穿了件T恤,没露什么。
迟浔倒也没离谱成那样,原来是仓鼠,哪来的仓鼠啊!
宋瓷吸了口冷气:“啊是小仓鼠。”
“我猜你可能会喜欢,沈鸣养的,偷偷放我这里。”迟浔说着,松开了还捂在宋瓷脸上的手,食指扶了越狱的仓鼠一把,让它顺利扑进宋瓷手里。
宋瓷心都要化了,当真很喜欢般埋下脸颊去,浅吸了一口。
“很容易受惊,胆小如鼠的,要好好养哦吱吱。”迟浔看着她抱着怀里的小金丝熊,手指勾了勾小金丝熊的下巴。
宋瓷:“……”
宋瓷不确定地说:“你是在阴阳怪气我吗?”
“……”迟浔努力让自己瞧着好说话,“它叫吱吱哦,我没在叫你哦之之。”
宋瓷因为有鼠可以抱,一时也没有怪罪:“是放在你这里养一段时间吗?”
“嗯,我不会养,在养小动物这方面,你肯定比我精通。”
迟浔原本打算走,却忽的瞥到她弱光里的面庞,瓷白脸颊上洇出淡粉色的指痕,脸皮瞧着吹弹可破,应该是方才那一捂,导致洇了点红痕。
他动作一顿,忽的停住了,低头看了眼自己对比起来略显粗大的手指,竟生出了些许愧疚来。
“对不起。”很干脆的一声。
宋瓷:“?”
宋瓷抱着怀里的小金丝熊,略抬眸一眼,挥了挥怀里的鼠爪:“那我带走了哦。”
“别急着走,你要抱哪去?”迟浔说:“笼子在我房间里,你连笼带鼠提过去。”
宋瓷也觉得有道理。
迟浔说:“我们悄悄过去,别被大人发现。”
宋瓷还趿拉着兔子拖鞋,跟上了迟浔,这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亮着手机手电筒,光在地上照出一道长影,照出两个投落在地上的影子。
“你进来好了。”开房间门前,迟浔侧了下头说。
宋瓷:“你开灯啊好黑。”
迟浔:“我们这叫暗度陈仓,就得暗着来。”
“笑死。”宋瓷说,“厉害。”
宋瓷摸黑跟着他,由于黑暗看不清他房间的布局,她感到有一丝不安,惴惴地跟紧了迟浔,顺着那道手电筒的光,找到了角落里不大不小的仓鼠笼子,她手里抱着的小金丝熊也乖乖地看着新家。
宋瓷大受感动,蹲着用手指戳戳鼠鼠的新家:“迟浔,你要把它给我吗?”
迟浔说:“当然,我给你提过去,手电筒你帮我拿着照路,我们得轻点,我妈睡了,晚上她要来查岗的。”
宋瓷点了点头,从迟浔手里接过他手机,她才刚站起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那一刹那,她甚至还没看清楚眼前,眼前的黑色被子就笼罩了上来,将她连人带鼠裹住了。
宋瓷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困在他被子里动弹不得,她眼前是淹过的黑暗与他棱角分明的下颔线,鼻尖涌进迟浔衣服上的清淡薄荷,那应该是提神用的,伴着他可能也没有注意过的荷尔蒙气息。
木质香,雪松,像某种很具侵略感的后调,一瞬间碾压过所有的感官。
宋瓷的眼睛刹那红了,大脑一片空白,瞳孔放大。
迟浔想必也很紧张,一根手指压在唇心里,示意她别出声,比划唇型:“均匀呼吸,装睡,我妈来了。”
宋瓷眼睛里冒着腺水,也没法动,急得用气声说:“你,你。”
迟浔喉结滚动了下,一根食指贴上她的唇:“别说话,乖乖。”
宋瓷一瞬间僵住了,那双杏眼望着迟浔,心头仿佛猛跳了两下,唇上并不干涩的触感,令她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门外传来戴舒的脚步声,伴着女人推开了门,开始查岗。
宋瓷怀里还抱着的小金丝熊想必也没有遇见过这种场面,和她一块躲在迟浔的被子里瑟瑟发抖。
门外的戴舒走了进来,迟浔装作熟睡的样子,戴舒走过去摸了摸他电脑的温度,又回来打量熟睡的儿子,眯了下眼睛说:“迟浔,你刚刚有在睡觉的吧,没开电脑?”
迟浔没半点声,熟练装睡,宋瓷也不敢动,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缩在距离迟浔一米不到的被窝里,手指紧张地攥着被窝尖尖。
门外的修狗可能是夜里被吵醒了,从前代影后的床上跳下来,尾随其后,摇着小尾巴“汪汪”叫了好几声,戴舒立刻转过身去抱小狗狗,将狗狗举起来:“宝宝你怎么出来了,宝宝,是妈妈错了给我们乖宝宝吵醒了。”
“汪汪!”
“妈妈这就带你回去睡觉。”
“汪汪汪!”
一人一狗相携而去,门关上的刹那,床上的两人全都松了口气。
迟浔才将被子掀开一角,宋瓷乖乖蜷在他的床上,抱着小仓鼠,杏眼睁得很大望向他,雪白的睡裙层层叠叠绽开,那头漆黑及腰的长发铺在床单上面,就像海藻般洋洋洒洒。
迟浔一怔。
宋瓷已经坐了起来,她还有点难堪地用手背揩了下颊,垂着发烫的眼皮,装作很自然地说:“你不会把沈鸣的仓鼠带回家,还没告诉过你爸妈吧。”
迟浔也站了起来,他将仓鼠笼子提起来,戴舒通常检查过一遍后就不会再来,也不怕回马枪,两个人同时默契地没提方才的事情。
“咳。”迟浔假意轻咳了声,“就放个十半个月,我就想着没必要。”
“因为他们肯定不会让你养。”宋瓷手指梳着小金丝熊的毛,抬眼说。
迟浔说:“有什么不会的题吗?我教你,一个字一个字教。”
宋瓷原本还是反对,但是又被这个暗示弄得心动,南洲的课本靠她自学和上课听讲,很难在短期内快速学进去,但如果是迟浔的话,级一大佬来带的话。
“怎么样?”迟浔问。
宋瓷一时忘乎所以,一改方才的气鼓鼓,主动热情踮起脚去抱他的手臂,好声好气地说:“哥哥,你最好了。”
迟浔垂眸不做声地看着她发顶美乐蒂的粉色发夹。
他的指腹悄悄蹭了蹭食指,努力摆脱掉上面的滑腻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