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原本拥挤喧闹的人潮安静下来。
其他人也是有点愣住了,陡然爆发出一声“卧槽”。
方艾也愣了,没有想到迟浔会拨开人流牵走宋瓷,宋瓷回头看,张口想说什么。
但是还未等她开口,一股力道已经扣着她手腕,牵着宋瓷往楼梯上走。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来,楼梯四面八方的视线聚焦而来,迟浔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
宋瓷面孔霎红,她嘴唇蠕动:“喂,你倒是别。”
“别看了!!快跑。”
“快跑,蒋主任来了!——”也不知是谁忽然叫了一声。
刹那间,原本异常拥挤的楼道瞬间空了,人跑的跑走的走。
迟浔声音就在宋瓷前面平稳响起:“下次走丢了就叫我名字,你喊三声。”
宋瓷愣愣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喊三声会怎么样?”
迟浔说:“我就会出现。”
宋瓷听得有趣,不觉说:“你是超人吗?”
迟浔:“不算,但照顾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也很强的。”宋瓷说,“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迟浔哥哥。”
迟浔:“别恶意卖萌。”
宋瓷:“打洗你。”
迟浔偏侧了下头,叮嘱道:“待会到教室了你先进,我过一会再进去。”
宋瓷刻意慢了两步,迟浔见她慢了也放慢了脚步,而后纳闷地倾了下头,宋瓷喉咙轻轻冒出一声:“你刚刚怎么能把我扔下,就跟你那群朋友走掉。”
“一群男生,怎么带你玩?就那么几步路你又不是没腿。”迟浔说,“乖点,走了。”
宋瓷:“你腿长你倒是飞出银河系呀。”
迟浔:“嗯嗯。”
“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宋瓷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既然要装不认识就不认识到底好了,现在又从人堆里把我找出来,你好矛盾哦哥哥。”
迟浔:“钱转你了,两千封口费。”
“哦。”宋瓷兀的顿了嘴,眼睛从纤长睫毛底下瞟着,“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跟你那些朋友说你小时候摔到在地上哇哇大哭的事情吧,也对谁能想到迟浔小时候是个。”
迟浔:“四千。”
宋瓷:“ok这位陌生哥哥。”
在临近教室前,恰好早自习的铃声响起,踩点进来,不少人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里。
宋瓷回到了位置上,她翻开书包,将书本堆上桌子,那极简的笔袋一搁,打桌底下亮开手机屏幕。
弱碱盐柱转账4k,备注了一个“自愿赠与”。
【兜兜有糖】[撒花.jpeg][撒花jpeg]
迟浔熄灭了手机,往课桌里一扔。
戴舒给他的零花钱都是控制着的,这回好,一分不剩。
第一节课就是早自习,早自习没什么老师,全靠学生自觉朗读课文,宋瓷侧了下头,迟浔的桌上摆着各种书,也有课本,他没有读老师的课文,正面堆着全唐诗昭明文选。
他默不作声低着头誊写,一笔一划在纸上抄着,字迹清隽,苍劲锋芒,迟浔的手很大,指腹上明显是长期握笔的粗茧。
宋瓷意识到了什么,拉开袖子,手腕一圈果然红了,宋瓷的下巴撑在了手肘间,食指拨了拨笔头,眼睛里倒映出课本上印刷的黑字。
早自习一下课,迟到的几个断断续续来了,都往后瞧,宋瓷意识到他们都在悄悄观察她,眼皮不自然地眨了两下。
直到门外有个陌生男生忽然冒头,在后门口忽然叫道“知知在吗?”,宋瓷还没想明白,对方扫了一圈,快速走过来,宋瓷还没看清,手里就被塞了个信封,那人转头就跑。
她没来得及拆,刚好从前后都有人进来,宋瓷的头扭了一下,有两三个女生就隔着很远,朝她招手叫了声“知知”。
昨天还是零零散散不一的叫法,结果在今天莫名其妙达成了统一,昨天他们叫知知宋瓷倒觉得没什么,总不会是。
宋瓷本来脸就红,几乎是嘭一下,她眨了眨发烫的眼皮,想装傻混过去:“什么吱吱啊——”
她耳朵灵,远远就听见那群玩得好的聚在一起,以沈鸣那堆为中心,男男女女,她还有些不明所以他们究竟在乐什么,那些明白的就学着早上被人堆挤出来的那声“吱”,手足舞蹈地比划,直乐。
方艾心觉不妙,扭头一看,果然宋瓷一颗头埋书桌上,满脑黑线自闭。
“没事啦。”方艾说,“宋瓷,你应该高兴你只是吱了下,而不是发出什么奇怪声音。”
“你不是说你在你妈妈家叫宋知夏吗?”方艾说,“都怪我们班那几个讨厌的男生。”
恰巧沈鸣,抛着篮球远远过来:“上课了吱吱哈哈哈哈哈,听说早上你和浔哥,浔哥的迷妹多吧,怎么还把人挤出原型了哈哈哈。”
方艾:“沈鸣不会说话你就别说话!什么叫原型啊!诶知知。”
宋瓷一只手挡在半空挥了挥,示意自己没事,实则整张脸都闷红,她的余光瞥向始作俑者,迟浔后背靠着墙,低着头捣鼓着手里沈鸣递给他的魔方,手指转得飞快,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好在铃声一响,这些三三两两围着的人就散了,迟浔将拼好的魔方往半空一扔,被沈鸣接到了手里,随即就笑:“厉害啊浔哥。”
伴着俞合走进来,那声音顿时也消了,他们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面,扫了一圈整个班级。
宋瓷以为在看她,顿时坐得更正了。
俞合刚要发表开学感言,讲到一半硬是一顿,视线精准无误地落回某人身上,手指抓着粉笔,一字一句说:“迟浔,你校服呢?”
迟浔从课桌里掏出校服,已经被戴舒熨过一遍了,不像昨天那么皱巴巴。
俞合:“穿上!”
迟浔也没说什么,懒懒散散地捞起校服,拉链一拉到顶,台词像是“这样总行了吧”,看着听话,但浑身都泛着股桀骜,像满身反骨。
俞合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好说他,这时候刚好看到他前桌那乖乖坐正的小孩,头发都扎起来了,耳环也摘了,坐姿笔挺端正,眉眼乖巧。
俞合皱着的眉头也松了,笑眯眯地问:“宋瓷,看得见黑板吗?”
宋瓷:“看得见的。”
俞合说:“有问题就说哦,不懂的问题也可以问问你后桌迟浔,他数学成绩不错。”
宋瓷:“好的老师。”
迟浔没个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俞合又叫道:“迟浔!”
迟浔才抬眸瞥了眼:“哦。”
一整节课过得飞快,俞合是讲的新课,和宋瓷之前在新中的连接略有不流畅,新水的教材也与南中大不相同,她有点吃力,甚至一到下课还在划课本。
“嘿!”宋瓷桌子前,压下方艾的手臂,方艾的五根手指在宋瓷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之之。”
宋瓷说:“现在好多了。”
方艾话多,忍不住叭叭讲了一堆:“浔哥是表白墙上的常客,你今天看到的还算好,人再多也只是一个楼梯的事情,升旗台时他上去念稿,那才算王炸。”
宋瓷讶然:“原来迟浔这么受欢迎的吗?”
方艾说:“对耶,追迟浔的女生可多了,之前还有几个锲而不舍的,我记得他刚来那会,有个学姐可喜欢他了,一放学就天天来,硬是追了三年没反应,后来毕业了学姐就再没来过,不过因为有谢语然在了,大多数人就望而却步了。”
宋瓷好奇极了:“谢语然是谁?哪个羽啊,羽毛的羽吗?这个名字好好听,观凤一羽,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虽然寓意不好,但也好听。”
她念那句话的时候,斜前方的沈鸣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荒谬到有点怀疑人生。
“就是那个二班那个艺术生。”方艾说,“全校之前公认的女神,她初中和迟浔还是一个学校的,据说是同个班,待会你就能看见了,谢语然经常来我们班找她朋友,但谁都知道,她是来找迟浔的,虽然迟浔还是没什么反应。”
宋瓷:“咦。”
“喏,你看,就是那个。”方艾手忽然一指。
迎着她手指的方向,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单眼皮,眼尾上挑,如一只鹤,眼睑处一片滟滟的红,似鹤垂颈。
那双清冷眼恰巧与宋瓷对上了。
谢语然身高约有一七五,高挑身材,鼻梁很挺,极白的皮肤,神情淡漠,衬得人有种出尘的美。
撞见她视线,那女孩淡淡移开眼。
有种莫名的敌意。
“她喜欢迟浔。”方艾说,“这是公认的事情,而且上午你是众目睽睽下被迟浔牵走的。”
“好漂亮啊。”宋瓷说,“真的好漂亮啊。”
她的声音蓦的一顿,因为谢语然朝她走过来了,准确地说,是朝她斜前方,她知道宋瓷在注视她,宋瓷也感到了谢语然的余光,即使她跟着那女生说话,仍然余光一道,不浅不淡地扫到她面庞。
她们挨得距离很近,甚至于宋瓷以为下一秒她就会过来跟自己说话……她猛然忆起这不就是上午扶了她一把的女生?
宋瓷正犹豫要不要开口。
“嗳。”宋瓷身后,那某人冷不丁出声,“你们。”
宋瓷的脑袋侧了下,连着谢语然的眸子,也紧张地瞥来。
迟浔像是很无奈,呼出口气:“挡着我黑板了,要聊出去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