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宴会的日子很快到来,桑宁一大清早就醒了。
昨日云瑶布庄的衣服刚送到,她还没来得及试穿。
怀蕊挑了七八件素净的衣服,桑宁试了小半个时辰还是觉得不合适,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太素了不好,太贵重了也不好。
林亦安躺在门前的摇椅上,一边等她一边晒太阳,惬意得很。
“你就不能替我选一件?”桑宁隔着窗子问他。
屋外传来一声轻笑:“自己选。”摇椅吱呀呀的响着,他只管享受生活。
桑宁无奈,又试了好一阵,总算挑了件杏花色的小袄,镶着金丝红线,里外透着喜庆也不会抢风头。
她打开窗户,从窗边茶案上拿个红枣扔在他的心口:“夫君,你瞧瞧这件怎么样?”
林亦安半睁开一只眼,只打量了一眼便站起身来。
“怎么了?不好吗?”桑宁怔了怔。
林亦安轻轻摇头,走进屋里脱下身上原来的棕色长袄。在一排柜子里换了件月白色绒袄,上面绣着精致地杏花纹案。
桑宁明白过来,低笑了一声:“我说你起床时怎么挑都不挑,随意拿了件衣衫,原来是想看我穿了什么衣服。”
林亦安走到镜子前转了一圈,整理了一下袖口,又从镜子里看了眼靠在窗边的桑宁,满意地点点头:“自然是要妇唱夫随。”
桑宁微红了脸,嗔了他一眼。心底慢慢溢出一丝甜蜜,片刻后又被苦涩包围。
她慢慢转过身,垂眸哀怨,既不能陪她长长久久,又何苦一直撩拨她。
她避开他的视线,走到了一边去。
林亦安微征,看着镜子里空空的自己,忽然觉得怪孤单的:“你怎么了?”
桑宁摇摇头:“时辰不早了,可以出发了。”
“哦。”林亦安察觉到她的失落,心中隐约觉得和自己有关,但他不敢细想,他怕细想下去是他给不起的结果。
可身体却忍不住靠近,林亦安走到桑宁的身边,紧紧挨着她,想离她更近一点。
马车启程,到了户部侍郎陆府门前,正遇上袁府的大少爷、少夫人前来恭贺。
“表哥,真巧,在门前遇上了。”林亦安下了马车快走了两步。
袁家长子袁译停在门前,看着林亦安和桑宁走近,面露微笑。他见林亦安脸色红润,拍了拍他的胳膊,点了点头:“不错,身子结实了不少。”
他身旁的女子温柔笑道:“成了亲自然是不一样的。”
桑宁垂眸,恭敬行礼:“见过表哥、表嫂。”
“嗯。”袁译稳重地点了下头,“进去说话,别在门口站着。”
四人一起往里走,袁译夫人汪氏亲切的挽着她的手,走在两个男人的身后。
等拉开了点距离后,汪氏小声问道:“这几日舅妈对你如何?”
桑宁轻声道:“多谢表嫂关心,自夫君回家后,婆婆一心放在夫君身上,并不再为难我了。”
汪氏点头:“这就好。你往后有难处尽管和我说,我虽帮不了多少,但陪你说说话总是可以的。”
桑宁感激地点头。在林亦安消失的半个月里,多亏了这位表嫂几次替她解围,但她并不常来国公府,因此对桑宁的处境无能为力。
更何况,她如今的难题也不在袁氏了。
汪氏见她眉间凝愁,岔开了话题:“我瞧亦安的身体好了不少,你可要抓紧了呀。”
“嗯?”桑宁微怔。
汪氏比她年长几岁,忍不住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同我还装什么傻,我都听说了,亦安病好之后对你不错,今日又带你来陆家,明显是来沾沾喜气的。”
沾喜气?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还会要孩子?
桑宁心中诽腹,面上却不能表露。只假装含羞,抬眸瞥了眼林亦安,正对上他转过头来。
林亦安停下脚步,向她招了招手。
桑宁快步走到他的跟前:“怎么了?”
林亦安苍白的脸上露出暖洋洋的笑:“怕你走丢了。”说着,牵住了她的手。
袁译低笑了一声和汪氏走远,留下他二人慢慢独行。
陆府先人祖籍江南,家中庭院仿南方样式,蜿蜒回廊,九曲十弯。
桑宁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走这样的院子,不多时就有些晕了:“怎么拐了这么多弯。”
林亦安笑了声:“所怕你走丢了啊。”语罢,牵着的手更加用力,牢牢将她握在手心。
到了正厅,林亦安将她介绍与众人。桑宁照着学过的礼仪,微笑点头,遇见长辈便行礼,倒也不算怯场。
见过陆家家主后,有丫鬟领着她去内宅看望陆夫人和刚满月的小少爷。
汪氏已在屋内,屋子里还有四五位年轻妇人,床边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围着陆夫人道喜。
汪氏见她来了,忙为她介绍,这位老妇人是陆谦的母亲。
桑宁点头致意,屋内四五人皆起身行礼。
她是世子夫人,而这些妇人没有品阶。甚至按道理,连陆老夫人也是要向她行礼的,但她只是点了点头。
桑宁隐约察觉到陆老夫人的态度,心中有些奇怪,自己并不曾得罪过她。
何况林亦安说陆谦夫妇都是温厚之人,难道这陆老夫人是个瞧不起人的?
床上休养的年轻妇人抬起头看她:“这就是世子夫人吧,恕我不能起身行礼。”
桑宁忙摆手,打算上前瞧瞧。还未走到床边,陆老夫人忽然伸手拦了拦。
桑宁愣在原地。
陆老夫人面不改色,起身道:“世子夫人别在意,只是我儿媳刚出月子,身子没好透,怕沾了病气。”
桑宁这才明白,陆老夫人针对的不是她,而且久病不治的林亦安。
她怕桑宁沾上林亦安的病气和不吉利。
桑宁忽然皱起了眉头,从心底升起了一阵怒意:“陆老夫人真是杞人忧天了,病气若能传染,我如今就不会站在您面前了。”
陆老夫人面上一讪,但仍僵持着不肯让桑宁上前。
桑宁看向病床上的陆夫人,她微微垂眸不敢抬头,但并没有反驳的意思,显然也怕林亦安的“病气”。
桑宁默默吐了口气,并不责怪这二人,只为林亦安感到不值,他一直说陆家夫妇温厚,没想到人家在背后嫌弃得很。
能被林亦安当做朋友的人很少,若那陆谦是也这样两面三刀,林亦安就更可怜了。
桑宁心中不禁担忧起来。
她沉下脸,看着屋里的人:“也罢,陆老夫人既然不欢迎,我也不必腆着脸在这里。前头还挺热闹的,我去瞧瞧。”
桑宁转身欲走,陆老夫人果然出声阻拦。
真让桑宁灰溜溜的出去,岂不是打了国公府的脸?这个罪名侍郎府可承担不起。
她看着桑宁,面上为难:“世子夫人误会了,老身绝无此意,我是怕我家儿媳的病气传给世子爷,就遭了。”
桑宁轻哧了一声,佩服这老妇人倒是会说话:“陆老夫人这般周全,我更要告诉世子爷了,国公夫人知道了,也会感激您的。”
她将袁氏搬了出来。袁氏的火爆脾气可是出了名的,若是让她知道有人欺负她儿子,只怕能带兵上门砸了侍郎府。
床上的陆夫人面色难堪,可一想到刚出生的儿子,又实在不愿意让他沾了林亦安的“晦气”,只能求助汪氏。
那汪氏本不愿搭理这回事的。桑宁是世子夫人,她一个普通妇人强出头做什么。
可袁家与国公府一荣俱荣,又脱不开关系。
她只好出面打圆场:“陆老夫人,您真是多虑了,阿宁一嫁过来,我那表弟立刻活蹦乱跳的,可见阿宁是个有福气的人。要是我呀,巴不得和她多亲近亲近呢!”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果然神色微动,第一次抬头正经打量了桑宁。
她原先只想着林亦安不吉利,却忘了这里还有个“冲喜”的新娘。能被袁氏挑中,定是算了生辰八字,命格顶好的。
“是老身眼皮子浅了,您别生气。来人,快看座!”陆老夫人忙站起了身子。
桑宁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陆老夫人的变化,只觉得无比膈应。
她是来给陆家人沾喜气的?没这个喜气连床边都近不得了?
桑宁冷笑了一声:“表嫂说的对,我是个有福气的人。可我的福气只能世子一个人享着,其他人沾了恐怕会折寿!”
作者有话要说:桑宁护夫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