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高高挂,红色双喜门上贴;红毯铺地开新路,新娘端坐喜床边。
盛装打扮的新娘,双手交叠贴在小腹,身上的锦缎红绸嫁衣逶迤曳地,裙下一双精绣八宝鸳鸯绣花鞋,只剩鞋尖还能看的见一双鸳鸯脑袋。
这嫁衣,就是之前四套嫁衣的唯一幸存款——多子多福八宝八福广袖流仙谪仙款嫁衣。
美得窒息,季贺裘一时间忘了此情此景是能呼吸的,他下意识屏息凝神,一步一步靠近端坐的人儿。
一旁的丈母娘伏夏青很满意的看到姑爷被惊呆的表情,她端坐在上首,毫不介意姑爷半点没看到她这个岳母。
“甜甜,我来了。”
“嗯。”
顾甜脑袋顶了个分分钟能压垮脖子的凤冠,精致的红唇紧抿,看得出她的每一丝血肉都有在努力撑起这脖子不能承受之冠。
问:她都觉得重到断脖子的凤冠,还有哪个勇女在成亲时这么冒险?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这凤冠不是她准备的。
她就准备了首饰。
其实,妆发嬷嬷,对她太顺滑的头发实在没办法,盘好之后就开始担心发丝垂挂下来。
索性将朱钗金簪一一固定在凤冠后,卡上凤冠,谁不道一句完美?
顾甜伸手,季贺裘扶起她,刚要打横抱起她就被阻止了。
“不能抱,扶着走吧。”
顾甜真担心一旦人不与地面垂直,这凤冠能分分钟揪扯掉她的头皮。
门边,知道缘由的顾小环与顾冉,纷纷掩唇窃笑。
从顾冉出现,眼睛跟不会动了一样的六皇子季贺兴,双手捂胸,只因这里心跳如鼓,他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了。
毫不意外的季贺靖与季贺常当没看见自己兄弟这不值钱的样子。
毕竟——
季贺常心里嬉笑,他当初看到他妻主月儿的时候,也这样的啦。
习惯就好。
季贺靖虽然在笑,但是眼中有三分落寞到底藏不住。
夏淑大抵是个人成精,一样一样看在眼底,她无奈轻咳一声提醒:“小王爷们,咱们准备了哈。”
这一声,透过噼啪鞭炮声传入他们的耳,几人面色一肃。
各家情绪各家回去再发,现在但凡四哥的亲事因为他们出现差错,后面能被虐死,还是不要了。
娇气包他们已经长大了,可不喜欢被哥哥揍。
季贺裘牵着小妻主的手沿着红毯一步一步向外走,过门口时,顾冉上前扶住顾甜另外一边。
慢一步没跟上的顾小环:……
伏夏青要跟上去送女儿上轿,奈何大肚子的重量有点过头,她……站不起来。
“小环,扶我一下。”
无奈唤女儿来。
翠梅刚给前面送信根本没回来。
女儿这院子能用的就这么几个人。
钱彩怀上了,水月怀上了,这会儿不能出现。
翠梅、翠梅单身,所以唯一的她今天忙的很。
婆婆整个东香园的仆人一时间都忙得抽不出空,之前婆婆拨何嬷嬷来帮忙,甜甜将人放到宴席上帮忙去了。
现在好了,她身边没人╯□╰。
“来了,娘。”
顾小环脚下一转,到了娘身边。
“娘,表姐抢在我前头带甜甜上轿,我是亲姐姐,难道不该是我来吗?”
她小声在娘亲耳边碎碎念。
伏夏青失笑:“傻丫头,甜甜得冉儿喜欢才好啊。”
年后她们一家就回边城去了,而甜甜还要是不是回京城,顾冉是顾太师府新生一代,与甜甜关系好,她倒是求之不得。
“唔,好像——”顾小环脑子慢慢转过弯,恍然大悟。“是这样!”
二人跟随队伍出门,前面一对新人顺着夏淑的指引上了轿撵,三个小皇子一字排开坐车辕上。
终于能出现的水月一手抱着一只崽崽递给夫君七皇子,嘻嘻笑道。
“夫君,这是小姐的压轿神兽。”
季贺常:……
“月儿,这俩崽——”
“嘘——”
水月是顾甜的贴身侍女,so,他们见过恢复体态的两猛兽。
但是不能说。
圣人言:子不语怪力乱神。
现在他们是亲眼见了,还不能‘语’。
季贺靖疑惑:“怎么了?”
“什么情况?”季贺兴见他不动,将两崽抱过去,送进了轿内。“这么多人等着呢,你俩眉来眼去个什么?”
水月一噎。
在下输了。
常儿的兄弟脑回路都一样一样的。
“起轿——”
夏淑又一声吆喝,水月赶忙退下,今日她去不了。
与此同时,鞭炮声再次此起彼伏响彻整个顾家小院。
西苑的几兽耳朵齐齐向后飞,这声音太伤兽了。
钱彩快步领着车架进来,她喜气洋洋的吆喝。
“我最喜欢的学生们,该你们上车了!”
“欧啊——”
娘,饱饱。
小骡子懂事的让开,不然一会可能会被娘弹飞。
果然,大黑驴Duang的从草堆起弹站起来,火速从白雪那抢回自己的绣球花,带着崽崽走在前面。
“欧啊欧啊——”
我是甜甜最爱的大黑,我走前面。
其他几兽木得表情。
钱彩赶忙拦住。
“慢着大黑,崽崽跟着你,别回头搞丢了,让它坐车架,你拉着车,稳妥。”
“欧啊——”
也行。
只要不是拦着它走最前面就行。
大黑驴颠颠往前跑。
果然在最前面有一架小驴车,它脑袋一顶,完美套上车,它转头冲着钱彩叫了一声。
“欧啊——”
让我崽上来。
钱彩夫君小竹给搭了个小楼梯,小骡子一点一点爬上去。
“黑豆,第二辆是你的,你拉着吉塔;白雪第三辆,你拉着璞玉跟它那两个宝贝蛋,注意,就是草垫子垫的再厚你也得慢点,这蛋要是被你摇散黄了,或者破了,这两大老鹰可凶的很啊。”
钱彩笑得贼兮兮。
果然,吉塔、璞玉目光灼灼盯着白雪,愣是给它瞪着怂了。
白雪后退两步:“咴咴——”
知道知道,小的一定以最慢的脚步往前走。
玩归玩闹归闹,不能拿大老鹰的两个鹰蛋开玩笑。
它懂得很。
幽怨从钱彩面前路过,马头顶了一下小竹就跑,夫子有身孕它不能报复,那就夫还妻债呗。
“诶???”
站立不稳的小竹踉跄着后退几步稳住身形。
“白雪。”
钱彩愤怒了。
她嘴贱,为什么欺负她家小竹?
“咴咴。”
我都懒得理你。
“咕咕——”
我来了,我来了。
咕咕与几只胖墩墩寒鸦扑簌簌落在了璞玉的车边上。
小竹送它们到正院时,新娘的轿撵还没过来,顾管家忙着安排,不可开交。
“一会儿呢小姐姑爷的轿子从这过,西苑那几头的车架跟上,然后运行李的大车一亮一亮的跟上。”顾管家走到最前面。“你们这些捧着的抬着的一会儿在前面先走,知道吗?”
捧着的抬着的是比较显眼的嫁妆。
比如太师添妆的一对玉如意,顾子昂夫妻三人添妆的田契地契商铺,各放在一个托盘里,走在最前面。
后面抬着的也是给外人看的。
“明白了。”
“是。”
“管家,来了来了。”
一旁的小厮拿出鞭炮就准备点。
“不能点,不能点。”
顾慧面色大变,赶紧一把夺过,指着西苑那几个车。
“看到那几车了吗?这鞭炮一点它们不得乱?”
“是是是。”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注意了,出了这个大门到那条街上,你们在前头的离这西苑几个车很远,到时候才可以。”
千交代万交代,挥了挥手让一群人插入队伍,顾慧才终于缓了口气。
掏出怀里的瓷瓶子,打开塞口,咕嘟咕嘟将里面的温水喝了个光。
忙碌了好些天,今天精神尤其亢奋。
看着小姐出嫁队伍一一从眼前过去,顾慧欣慰,双眼带了微红。
那么好的小姐居然给人做了上门妻主,就算姑爷是当朝最牛批的战神四王爷,此刻也有些看不上了,就是心疼自家小姐呜呜——
轿撵中,顾甜可怜巴巴靠着季贺裘。
“夫君~我现在有个外号。”
“嗯?什么外号?”
季贺裘打量甜甜脑袋上的珠宝山,还未回神。
顾甜轻轻叹息,动作大,脖子累。
“江湖人称脑袋大大侠。”
“……咳,唔……妻主辛苦。”
差点笑出声,季贺裘强行管住了表情,心疼的帮她揉揉脖子。
两人进去就坐门口,坐车辕上三个耳聪目明,嘻嘻哈哈笑出了声。
“哈哈哈——”
“嘿嘿嘿——”
“呵呵咳咳——”
一旁还跟着的夏淑轻咳两声提醒。
仨少年跟见了容嬷嬷的小燕子,瞬间失了笑容。
迎亲队伍终于有条不紊的出了顾家小院,鞭炮声声过街府,围观百姓拖家带口喜气洋洋有一个挤一个的看热闹。
一边酒楼二楼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个自恃身份,好歹没有挤在栏杆边斯哈斯哈。
本着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一时间这酒楼的二楼酸气弥漫。
“乖乖,好有钱的四王妃,前头一盘又一盘的全是珠宝地契,后面嫁妆车上一箱又一箱的绫罗绸缎,不得了不得了,四王爷赚了啊。”
“哈哈哈可不是嘛,之前大伙儿都说四王爷可是咱们女尊国男儿里,顶尖的,就是眼神不好,找个了干啥啥不行,哼唧第一名的废物妻主,多少人惋惜啊?”
“哎呀,这么一看,四王爷显然赚大发了,我家大姐从边疆回来,回回都说王爷身家散完了都养不起她们这些兵,上面给的又少,这下好了,我姐的兵饷又有着落了。”
“诶???还有这事?”
“嘶,这么一说,我算明白四王爷为什么娶这妻主了。”
“这四王妃祖母是当朝太师,父亲是当年名冠京城,富可敌国的顾六爷,可以说是背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
“哦~”
“明白了。”
一群人的眼神渐渐变了,但懂了是一回事,这会儿幸灾乐祸与满心羡慕嫉妒恨搅在一起,当真是五味杂陈。
“你们看那是什么?”
“什么?”
一群人顿时噤声。
他们也看到了。
一头黑驴脑门上绑着大红花拉着一辆车,车上小小的黑驴一看就知道是黑驴的崽,它的脑门上也有一朵小小的红花,此刻乖觉的蜷腿窝在车上,小脑袋昂的高高的。
它的身前车辕边上,一只灰鸽子加四只胖嘟嘟看不出品种的黑鸟窝着一动不动,要不是它们脖子上有一抹红丝绸,随着他们的动作,飘来飘去,可能离远一点,就会认为这几只只是车辕上的装饰物,类似卡腿那种按摩墩墩。
而在大黑驴后边,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也拉着一辆大板车,这还不是重点,马儿虽然俊,但相比于他后面拉着的神鹰,一时间也有点不值一提。
大大的板车上有一个巨型的鸟窝,黑羽金喙的巨型海东青睁着炯炯有神的鹰眼,还时不时转头看两眼人群。
巨型到底是有多壮呢?
它趴在鸟窝里,身长与神宽就可与黑亮骏马比肩,可想而知这只巨鹰展开翅膀后,将有多么的巨大。
而在这辆板车后面,还有一辆大板车。
同样是骏马与神鹰的组合。
马是白马,在明亮的冬阳下,浑身透着朦胧的洁白圣光,脑袋上一朵鲜艳丝绸花朵好似刚盛开的鲜花,散发着香气一般。
在酒楼这一层的看客看来,那好是下凡的仙马,每一步都好像踩着她们的心魂荡漾处。
在它身后的大板车上,是比前面车上鸟窝还要高上不少,大上不少的鸟窝。
一头与黑鹰同样身量的花白海东青,盘坐窝里闭目养神,而在它的身下,两枚巨大的鹰蛋有半数蛋壳露在外面……
“这是……四王爷那头神鹰?”
有女子喉头干涩,声音跟被砂纸磨过一样。
“是……四王妃送的?”
“神鹰骏马包括几只小鸟都是四王妃的嫁妆……”
“有没有可能,是四王爷为自己的王妃——”撑面子?
有人企图挣扎,但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如果神鹰那么好训,何至于她们飞姚国,从未有一只?
反倒四王爷即将成亲的婚讯传出,先是雪白神鹰出现皇城,尔后又是黑色神鹰现身……
“也就是说,四王妃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驯兽师?”
传说,驯兽师与召唤师本是仙人派入凡间管理大陆秩序的,她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一人驯兽,供另一人召唤,或解决大陆的外来非人为事件,或解决大陆国与国之间的残酷征战。
哪里因为征战民不聊生,哪里就会出现这两位秩序者。
但是,这是千年前传下来的传说,各国上层都有耳闻,然从未亲眼见过。
有人弱弱发言。
“难道有哪里……”出现战乱了?
所以才出现了驯兽师?
根据焦不离孟定率,那,四王爷又会不会是召唤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