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红旗公社六人都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了那男人。
那男人约莫四十出头年纪,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宝蓝色工作服,袖口和衣领上都还有着漆黑机油,头发也因工作显得乱糟糟的,眼珠里都是常年浸染着酒气的昏黄色,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手里还拎着一个啤酒酒瓶。
——一看就是常年郁郁不得志的烂醉酒鬼形象。
显然是有段时间没见齐红云了,他喊了齐红云一句还不算,特地绕到了齐红云身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才意犹未尽地道:“……还真没认错,女大十八变,红云你现在长得可真漂亮,让叔叔看见都不敢认了哩。”
说着目光堪称痴迷地盯着齐红云的脸。
意识到这人的目光不太干净,王建国当即挺身而出,挡在了齐红云面前,低声呵斥道:“这是我们红旗公社的人,还请你目光放干净一些。”
说着又冲着齐红云问道:“齐红云同志,这是你认识的人吗?“
酒鬼的脾气一般都不好,常年酒鬼的脾气更是堪称夏天的火药桶般,一点不爽就能点着。
被王建国这么质问了一句,中年男人果然就生气了,挥起酒瓶子就要朝王建国头上砸:“……眼神放干净?让我的眼神放干净?你知道我在看谁吗?你知道这小丫头从小吃了我家多少糖吗?我现在看她几眼怎么了?”
“你这多管闲事的乡巴佬,看我今儿个不给你开个瓢,让你知道国营养鸡场是谁说话的地方。”
哪儿能想到中年男人能暴躁到当场动手,王建国一时都来不及闪躲,就眼睁睁看着酒瓶到了头顶。
这些天相处下来,红旗公社几人都非常喜欢王建国的脾气。
眼瞧着王建国要被打了,大安村三名男青年忙都一拥而上,一人往后拉开了王建国,一人拦住了中年男人手中的酒瓶,一人趁机将中年男人按在了地上。
早已被酒掏空了身体,中年男人哪儿比得过年轻力壮的年轻人,一下子就被死死摁在了地上。
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中年男人挣扎了几下都挣扎不动,脸庞都涨得通红的,扯着醉酒后的哑嗓子,破口大骂着道:“你、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敢打我,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我会找人教训你们的,报了今天的仇的。”
说着说着他大抵是一下子胃里翻涌了,扭头就朝着一旁吐了起来。
闻着那股腥臭的呕吐物的臭味,大安村三名男青年忙都捂着鼻子,一退十步远。
个矮的男青年没忍住,最先破口大骂起来:“这都是个什么人啊!我在咱们大安村都没见过这么恶心的酒鬼!瞧着真叫人恶心的。”
田安庆两人也跟着嫌弃地附和起来:“就是咱们村最邋遢的赵麻子成天躺在家里捉虱子吃,也没有动不动就要打人的啊。”
“不会喝就不要装,这放在咱们村里也是最让人瞧不起的存在了。谁家男人喝酒喝成这个烂醉的模样,都是要被人给瞧不起的。”
“真叫人瞧不起的!”
王建国也不喜地皱起了鼻头,却还记得方才这男人的话,迟疑地看向齐红云道:“齐红云同志,我刚才好像听见这男人喊你的名字,说是你叔叔来着?”
“这是你在国营养鸡场的另一个叔叔吗?现在他醉倒在了路边,毕竟有些危险,要我们送他回去吗?”
被王建国提醒着,红旗公社三名男青年也看向了齐红云。
连齐席儿都双手抱起了胸,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齐红云。
对齐红云这个在国营养鸡场当领导的亲戚,齐席儿其实也有些印象的。
当时这人来给齐红云家里拜年时,她曾经远远地瞥到过一两眼。
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面前这个形容不堪的中年男人就是村里人口中齐红云那个大领导的叔叔了。
只是不知道这男人是喝了几年酒,才会变成这般模样的,还是一开始就是这么一个烂人,早些年伪装得实在不错的。
其实第一眼就认出中年男人了,知晓这就是那爱吹牛的叔叔郑东星,齐红云此时面对着红旗公社几人的目光,却根本都不敢承认。
那大领导叔叔替她长了太多的脸了,她没办法承认眼前人的身份。
那等于亲自在剥掉她自己给自己镀上去的金,打自己的脸。
沉默了半晌,她最终只是开口道:“天太黑了,我不认识这个人,应该是他认错了吧……”
得到了这一答案,红旗公社四个男青年才都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这个烂酒鬼怎么可能是齐红云同志的叔叔。那叔叔可是在国营养鸡场当大领导的,当年还帮咱们公社弄到了那么多小鸡苗,帮了咱们公社的人大忙的。”
“对啊,眼前的人一看就是个被国营养鸡场赶出来的酒鬼,哪儿有半点像领导的样子。”
“这么乌漆嘛黑的天,这人肯定是看着咱们红云同志长得漂亮,所以故意找上来的。”
“对付这种人,就该告诉红云同志真正的叔叔,让国营养鸡场的大领导来教训这个人,让这个人知道什么叫做厉害,什么人是惹不得的。”
“对,还一口一个乡巴佬的,以为自己真的多了不起不成了?我们虽然是乡巴佬,也是认识养鸡场的大领导的。”
……
一群人正说着话呢,那已睡过去了的中年男人不知怎么又醒了,又顺手抄起了地上的啤酒瓶,抬高了声音,指着齐红云的鼻子骂道:“齐红云,你不认我?你居然装作不认识我?什么国营养鸡场的大领导?我不就是吗?每年我都要去你们家拜年的,当年还帮你们公社弄到了那么多鸡苗的,你现在就装作不认识我了?”
“还说我是认错人了?”
“除了我这个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