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太君看着睡熟了的三个孩子,浑浊的眼中满是不舍,但眨眼间这不舍就变成了决绝。
“秋霜,你打小伺候我,我们名为主仆,实际上跟姐妹也不差什么。我死后,你一定要帮着大夫人和二夫人将孩子送出去。”
“老夫人!”
满头白发的秋霜跪在祁老太君面前,忍不住的哭泣。
“如何就到了这种地步?老夫人,咱们要不再等等,说不得就有转机了呢?”
“没用的,皇帝最咱们祈家早就起了忌惮之心。不止如今这位,就连先帝也是。你当还记得,当初先帝也是想拿祈家开刀,是那位宸华国的九公主悄悄透了消息出来,咱们家借着春闱学子聚集京都的时候才逃过一劫。”
祁老太君现在还记得那位看似美丽的公主,皎皎如明月的美丽,更有坚如磐石的骨气。
可惜了那么好的人,已经死了快二十年。
“这次皇帝趁着二郎带兵出征的机会,派兵围困祈家,就已经是不要脸面了。他已经不要脸面了,又岂会再给祈家活路?如今我们不过都是他拿捏二郎和祈家军的人质,我此时不死,难道还要拖着全家他们一起去死
吗?”
秋霜自幼跟着祁老太君一起长大、一起到如今岁数,见识自然也不是一般,她明白祁老太君的意思,当即道:“老太君您能不能诈死?奴婢替您去死成不成?”
“你傻了不成?我身上有封号,我死后的葬礼是要风光大办的,到时候宫里的御医肯定也要来检查尸体,瞒不过的。而且我也不能让你伺候我一辈子最后再替我丢了命。”
“老夫人……”
“听我说,我的葬礼定然要风光大办,到时候就将三个孩子藏在我的棺材里送出城去,外面自然会有人接应。而你,若能逃过一劫,以后二郎会替你养老送终。若逃不过去……咱们就黄泉路上见吧。”
祁老太君面色坚韧,不慌不忙的安排好身后事。
秋霜知道祁老太君说的对,艰难开口:“老夫人想要什么时候……”
“多拖一日,情形就危急一日。但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日子,七日后是二月二,按照惯例皇帝要祭祀先祖,就那日下葬。”
按照西津丧葬习俗,祁老太君身死后要在家中停棺七日,下葬的日子就选在二月二。
皇帝既然不给祈家活路,那就不要怪她
祈家踩他的脸。
“皇帝肯定不会因为我的葬礼不去祭祀,那些大臣自然也要跟着去,城中的官兵也大多要过去守护祭祀安全,那就是我们的机会。所以最迟天亮之前,我就必须要死。”
祁老太君面色冷静,不慌不忙的说出自己的筹谋,她要用自己的死的为家中孩子换取一条活路,因此绞尽脑汁的计划如何让自己的死可以最大利益化。
秋霜咬咬牙:“老夫人放心。”
她已经做好送走小主子就随着祁老太君一起上路的打算,所以此时反而少了离别的难过,最多不过几日,她们主仆又会在黄泉路上相见。
“去将我的诰命服取来,还有柜子里放的鸩酒,你知道的。”
“……是。”
秋霜起身去拿东西,走到门口却又一步步退回来,忽然她大喊道:“老夫人!有刺客!”
聂明哲:“……”
误会来的有点突然。
秋霜喊叫的声音不算高,没惊动外面守卫的官兵,但一直徘徊在花厅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还有陈氏却是听到了。
三个女人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聂明哲站在了老夫人屋子里。
老夫人站在床前
挡住床上的三个孩子,秋霜则是挡在老夫人面前。
聂明哲知道自己大半夜的过来,祈家又是如此局面,对方不相信他是正常的,他拿出祁山的信递过去:“祁将军已经知道京都情况,这是他的亲笔信。老夫人一看便知。”
秋霜将信接过来,递给老夫人,老夫人一眼认出儿子的笔迹,当即将信封拆开,将里面的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随后,她眼神复杂的看着聂明哲,半晌才道:“你当真是那位?”
“若不是,祁将军的信不会在我手里。老夫人应该认识自己儿子的笔迹,就算怀疑笔迹,当一个人的行事风格是会改变的。”
祁大夫人和二夫人都看着祁老太君,她们都希望是祁山的信,希望祁山能给已经陷入死局的他们带来一线生机。
在众人注视下,祁老太君点点头:“没错,是老二的信。”
祈家这种情况,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了,一行人移步到祁老太君卧放外面的花厅里,陈氏带着秋霜煮了茶水送上来。
祁老太君的视线在家中女眷的脸上扫过,道:“老二在信中有一计,让我们可以全部脱身,且狠狠打皇帝
的脸。不过此计谋之后,我们要假死数年。”
听到全部都能活下来,祁大夫人赶忙道:“二弟做了什么安排?只要能保住大家,假死算什么,怎么也比真死的好。”
二夫人比任何人都了解祁山,她知道老夫人这样说可见计谋危险,既危险只怕没那么好操作。
祁老太君将手里的信传给过去给他们看。
“我们祈家从来不是愚忠之人,如今皇帝不仁不义要逼死咱们,咱们即便要走也要狠狠打皇帝的脸。这势必要得罪皇帝,之所以要你们假死,也是为了护住你们的娘家。”
虽然出嫁从夫,可难保狗皇帝发了疯回头报复她们的娘家。但家族关系牵牵连连的,他们也不可能全部通知到,即便通知到,其他人没有被逼到绝境,也未必能跟他们同仇敌忾。
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祈家的事情自己担,悄默声的把事情干了,人家女儿都死了,总不能去牵扯人家娘家吧?
再者老太君,大夫人和二夫人还有陈氏的娘家也不熟寂寂无名之辈,狗皇帝想要发作也要看朝臣答应不答应。
看完信之后,除了祁老太君之外的的三位女眷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