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正阳不爽:“你是谁?”
“你爹。”傅邹柏下了两级台阶,挡在喻初面前,钱正阳被迫松了手,后退了几步。
喻初的脚踝实在疼得厉害,有些站不稳,身子晃晃悠悠的,不小心碰到了傅邹柏的肩膀。
傅邹柏低头,看到喻初的脚踝,看向钱正阳的眼神又冰冷了一分。
因为他认出来了,钱正阳就是喻初之前去五班找的那个人。
还有可能,他就是那天晚上喻初偷偷去见的那个人。
想到这,他实在不想给眼前的人一点眼神,但钱正阳好死不死地抓住了傅邹柏的胳膊,力道不大,但却让傅邹柏不得不直视他。
形象不佳,气质老土,穿得跟在楼下溜鸟扯闲篇儿的二大爷似的,毫无时尚可言。
傅邹柏心道。
喻初手中还拿着曾可可给的奶茶,身子一晃,奶茶掉在地上,洒了一地。钱正阳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瞪着傅邹柏道:“你到底是谁?你凭什么这样跟我说话?”
傅邹柏本想保护他弱小又可怜的自尊心,但他心眼小得跟鹦鹉似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他刚想慢悠悠地说些什么,喻初就将两人打断,她看向钱正阳:“没事的话,你先走吧,这是我同学,我让他来接我的。”
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喻初,真有你的。
但这句话给傅邹柏说爽了,他满脸炫耀,语气却还是漫不经心的:“听懂人话没?”
喻初:“……”
她只从这个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个词,狗仗人势。
“走吧。”喻初没心情也没精力继续跟着两个人耗下去,她也不想再看到钱正阳,这个人总让她很累,于是她转身离开。
傅邹柏想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但手并没有真正碰到她,只是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护着,像是条护食的狗。
进门后,傅邹柏等喻初坐下后,转身要出门:“坐着等我会儿,别乱跑。”
“……”我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喻初心道。
她见傅邹柏站在门口不动,像是在等她的回应,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哦。”
傅邹柏这才转身,转身的那刻他似乎勾了勾唇角,喻初看得不真切。
他刚走一分钟,门就被人敲响了。
喻初以为他忘带东西了,一百个不情愿地起身,扶着周围的柜子努力走到门口,开门,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傅邹柏。
钱正阳正猩红着眼看着她。
喻初的神色微微一沉。
“你怎么还没回去?”
“喻初。”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钱正阳说完后,却又将头低了下去,支支吾吾地想说些什么。
喻初:“你先说吧。”
半晌后,他重复道:“喻初……”
“你知道的,阿姨一直很喜欢我。”
阿姨指的是林青,喻初不能否认,林青的确喜欢钱正阳,而那也仅仅是因为钱正阳的妈妈经常输给她而已。
喻初不可置否,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钱正阳:“我一月就要去读预科了,比九月去的时间短,就读几个月,而那时候你也应该高考完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去国外留学,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入学了!所以你愿不愿意……”
钱正阳故意顿了顿,喻初微微皱眉,等他说下文。
“所以你愿不愿意,等我。”
话刚出口的瞬间,喻初反应了半天这是什么意思,半晌后,才隐隐约约地听出了钱正阳的话外之意,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钱正阳。
她对两性关系是模糊,也是排斥的,每次触碰到这样的话题,她的内心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喻初立刻拒绝道:“我不会等你,我有我自己的学业,你也有自己想要的未来,你好好在英国读书,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连拒绝都说得这么善良。
钱正阳又像是把握住了机会,得寸进尺地再次问道:“喻初,是因为你讨厌我吗?”
喻初定了定神,说道:“我并不讨厌你,我只是……”
“她只是不喜欢你,非要说得这么清楚?”
傅邹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上来,手中提着一袋子药。
钱正阳看见是傅邹柏,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可她说不讨厌我,你他妈凭什么这么说?”
傅邹柏耻笑一声,淡淡道:“讨厌和不喜欢是两个概念,她不讨厌你,只是说明你的人品没有到让她恶心的程度。”
傅邹柏缓缓上楼,站在钱正阳身边,傅邹柏比他高出了一头,“可她不喜欢你,是一个女人从内心对一个男人做出的最真实的评价,她不喜欢你,对你没感觉,所以你做出的一切亲密行为,都叫做骚扰。”
钱正阳一愣。
傅邹柏看了眼喻初,她的脚踝肿的厉害,现在还努力站在门边。
真他妈不是东西。
“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你明知道她脚踝受伤,现在还逼着她给你答案,你并不喜欢她,你只是喜欢征服的感觉。”
最后,傅邹柏慢悠悠道:“多大个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懂?”
辅导班只是将所有墙壁打通,换成了小房间,老师在房间里给学生上课。
喻初走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傅邹柏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关上门,喻初坐在座位上,傅邹柏蹲下,将她的鞋脱了下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
话刚说出口,脚踝就被傅邹柏温热的手掌轻轻按着,一股暖流传到了内心,她拒绝的话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口,最后变成了:“谢谢。”
直到上好药,傅邹柏站了起来,还一直沉默,他的脸色很难看,喻初也不敢出声。
“脚扭了需要休息,收拾东西,我送你回家。”
傅邹柏严肃起来说的话总让人不敢拒绝。
而喻初在脑中纠结了一下:“回哪个家?”
她的意思是,是回宾馆继续住一晚上,还是回自己的家。
可话刚出口,傅邹柏的眼神变得不对劲起来,他眯了眯眼,轻声问道:“怎么?想回我家?”
喻初感到自己脸颊一热,连忙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逗你了,走吧,回你家。”
回你家这三个字很暧昧,特别是从傅邹柏口中说出来,若是喻初不拒绝,他似乎下一秒真的要跟她回家一样。
喻初这次没有拒绝,到了楼梯口,她却犯了难。
脚踝传来阵阵刺痛,而就在她开始运用所学的物理知识计算是滚下去还是走下去比较疼时,傅邹柏蹲在了她面前。
“上来。”
他就这样蹲在自己面前,从喻初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宽阔的后背,他的骨架很大,似乎能透过羽绒服看到他凸起的骨头。
喻初心脏跳得快,条件反射地拒绝道:“我还是想试试自己走下去。”
“喻初。”傅邹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也学着依赖一下身边的人……比如我,嗯?”
“……”
这句话其实很暧昧,身边的人,他,傅邹柏的意思是,不管什么时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话刚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后背绷得紧紧的,紧张地等了会儿喻初的反应,却听见背后的人幽幽问道:
“我该怎么上去?”
“……”
傅邹柏突然觉得,有时候在这方面反映迟钝,也不算个坏事。
他偏头,轻声道:“用手环住我的脖子,趴在背上。”
喻初照做。
傅邹柏站起来的那一刻,因为强大的冲击力,喻初的脸贴在了傅邹柏的后背上。
看和真正碰到的感觉还是不同,她隔着羽绒服仍能感受到他饱满的肌肉和骨骼的轮廓,自己趴在这身鲜活的骨肉上,喻初心底有种奇异的感觉,一股不明觉厉的热气蔓延了全身。
从这栋楼到自己家不过走路五分钟的距离,她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小时。
到家后,傅邹柏将喻初放了下来。
傅邹柏看着喻初开始掏钥匙,她家的门还是最老式的防盗门,要开两道锁才能进去。
喻初打开了第一扇门,第二扇门钥匙转了一半,她突然停下,回过头。
只见傅邹柏懒散地插着兜站在一旁,见喻初在看他,问了一声:“怎么?”
“……”
喻初有些纠结。
对于她来说,自己的家就像是一处禁地,里面脏乱,破旧,酒瓶子乱飞,满屋狼藉,这是她所有敏感与自卑的源泉,一门之隔的地方,并不是普通的房间,而是一处承载了她破碎的家庭和酒气熏天的童年的禁地。
喻初转动了最后半圈钥匙,将门打开,她回过头,对上傅邹柏黝黑的眸子:“你……要进来坐坐吗?”
他的喉结滚了滚,道:“好。”
傅邹柏走进去,他四处看了看,其实喻初的家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不堪,地上虽然有散落的酒瓶,但好在房间朝阳,哪怕现在是傍晚,客厅也有窗户透进来的光,沙发上很乱,男人的汗衫搭在沙发背上,还有一件女式的深棕色大衣。
傅邹柏收回视线,被喻初领着进了她的房间。
喻初的房间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房间里粉粉嫩嫩的,床单,被罩,枕套都是粉红色的,墙面有些掉皮,喻初打开房间的灯,橘黄色的光线洒下,将整个屋子照地温暖而明亮。
傅邹柏的视线落在墙上的照片上。
墙上裱着两张照片,分别是小学的毕业合影,初中的毕业合影。
傅邹柏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喻初,然后认出了隔着两排后的自己。
喻初看了眼,揶揄道:“你那时候还挺胖的。”
傅邹柏挑眉,从小学毕业合照中找到了站在最后一排的自己,他笑了笑,没否认:“确实挺胖的。”
“嘶——”
“?”
傅邹柏马上回头扶着喻初坐下,看着她红肿的脚踝,问道:“说实话,是不是那孙子弄的?”
“谁啊。”
“今晚送你回来那个。”
“他怎么弄。”喻初轻声否认道:“不是。”
“是我自己擦窗台不小心摔下来了。”
“擦窗台?”傅邹柏蹙眉:“这活不是赵季干的?”
“安排给我了。”喻初想到他今天没去上学,补充了一句:“今天刚排的新值日表。”
傅邹柏沉默半晌后,漫不经心道:“以后别干了。”
喻初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那谁干?你吗?”
“嗯。”
“?”
“周一三五?”
喻初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做值日的日期,应道:“嗯……”
“知道了。”
喻初见他好像是认真的,忙道:“我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傅邹柏看了眼她的脚踝,“就这样。”然后他抬头看着喻初的眼睛:“叫自己可以?”
他想到刚刚喻初撒谎不脸红的模样,她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就连说谎的时候,都是一张漠然的脸。
“喻初,我一直挺好奇。”傅邹柏微微俯身,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大概是离得太近,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慢悠悠地问道:“你说谎的时候,不会脸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