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初愣了下，或许是没想到傅邹柏突然出现，又或许是窗外淅淅沥沥的雪砸在窗上，扰乱了思绪，总之，喻初定了定神说道：“我在402。”
“……”
得到允许的那一刻，罗丁看着傅邹柏几步掠过电梯跑向了楼梯口。
罗丁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对上前台小哥戏谑的眼神，淡淡地啐了一口。
窗外雪似浓雾，傅邹柏的眸中似乎带着窗外未化的雪，眼睛一眨，睫毛上的雪就要碎掉了。
喻初看着傅邹柏的脸，因为冰冷而苍白的脸几乎没有血色，他的半张脸隐没在门的阴影中，喻初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题呢？”沉默了半晌后，喻初问道。
两个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堵南墙，似乎往前一步，就会被撞得头破血流。
傅邹柏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打车到酒店，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现在突然让他编出来道数学题，简直是无稽之谈。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扯犊子的废话，类似“让我进去坐会儿我慢慢想”或是“上楼上得太快把脑子掉了”之类的，他还没来得及从瞎扯的一堆理由中选出个相对可信的，喻初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到底是什么题？”喻初站在门口，没有让傅邹柏进去的意思，她缓缓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周一晚上再问我。”
“现在不是我的工作时间。”喻初补充道：“除非你要给我加班费吗？”
“……”
傅邹柏，你她妈张开眼看看吧，这是想跟你说话的样子吗？别自作多情了。
他缓缓地将放在门上的手放了下去，退了两步，滚了下干涩的喉结。
喻初：“你想起来后……记得把题目写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更何况，你记性挺差的。”
傅邹柏：“……”
“嗯。”他淡淡应道。
傅邹柏现在满腹疑问，比如为什么住在这里，比如为什么把我电话拉黑，又比如……为什么同意我上来见你。
但他现在像是被困在密室中渴望自由的修士，头脑清醒，但却不得已地要将自己献给上帝，眼看着自己清醒地沉沦，哪怕心中的欲/望即将要将他吞没，还要继续保持克制与理性。
真是快疯了。
翌日，傅邹柏没有来学校。
第一节是蔡禹的课，她先是讲了一些卫生相关的值日安排，又清了清嗓子宣布道：“同学们，下个星期就是元旦了，在元旦放假前，明后两天会有一次全年级统一的月考，希望同学们认真复习，哪怕临近元旦也不要浮躁，为自己争取每一分每一秒。”
“这次考试的成绩，仍会作为下次换座位的参考，元旦回校后，进行第一次换位。”
……
喻初把头低了下去，换位什么的，永远和她没有关系。
无论班里位置怎么换，她永远坐在最后一排，也永远考第一。
从高一第一次月考开始，她第一的位置就从未变过。
课后，曾可可犹豫着敲了敲喻初的桌角，她的声音很细，甜甜的：“喻初，前面贴着新排的值日表，咱俩是擦黑板和窗台的，中午放学后留意下干值日。”
喻初点点头：“好，谢谢你。”
学校有食堂，中午放学后可以选择在学校吃饭午休，也可以选择回家，喻初中午则是去食堂买个面包然后回教室学习，食堂人太多，她不喜欢坐在那里吃饭。
上午第四节课上完，曾可可又扭扭捏捏地走到喻初身边，用手拽了一下她的袖子。
喻初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叫她，视线落在曾可可放在自己袖子的手上，微微蹙眉，问道：“怎么了？”
曾可可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学霸，中午我想出去买奶茶喝，但是一下课就得跑出去，不然过了午休时间就被拦住了，所以……”
喻初了然，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做值日的意思。
但好在她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于是不等曾可可说完，直接答应道：“我帮你就是了。”
“呜呜呜，谢谢学霸！你人真好！”
曾可可是活泼的性格，喻初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她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
中午放学后，曾可可第一个冲了出去，等所有人都走后，喻初一个人踩着凳子爬上窗台，开始擦窗户。
刚踩上去，突然发现手中的毛巾是干的，正准备下去接盆水。
窗户被人敲了敲：“喻初？”
是钱正阳。
林青打牌认识了一堆狐朋狗友，开心了就会让喻初认干爹干妈，而这个人就是林青让她认的“表哥”。
钱正阳比她大一岁，高二休学重读了一年，所以现在和自己在一个年级，最近正准备出国，喻初有时会问他一些出国的问题。
喻初站在凳子上，想弯腰往窗外看，手中的毛巾却不小心挂在了窗外的钉子上，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向后倒了下去。
后背重重地砸在了椅背上，脚踝崴了一下，喻初后脑勺着地，头部有一瞬间的眩晕，她闭上眼，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喻初！”钱正阳叫着跑了进来。
他见喻初蜷在地上，手足无措地托着她的后背，将喻初上半身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
喻初的后背和脚踝传来剧烈的疼痛，但幸好椅子并不高，脑子还是清醒的，她摇了摇头，咬牙道：“没事。”
钱正阳看着她：“你别硬撑，我扶你去医务室。”
喻初推开了他的手，认真道：“不用，我真的没事。”她看着钱正阳，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钱正阳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英国那边学校的offer下了，我下个月初就要走了，先去读一个月的预科，然后就正式开学了。”
喻初一笑：“恭喜你。”
这句话是真心的，她知道钱正阳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所以这个结果也是他应得的。
钱正阳却没笑，说道：“你呢？你不是问了我那么多关于出国的东西，你准备地怎么样了？”
“……”喻初垂眸，她盯着自己校服一角，刚刚摔下来蹭到了地板，很脏。
半晌后，她弯了弯眼睛：“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但我要去哪里暂时还没想好，还是恭喜你，正阳。”
喻初长得清纯，声音也很轻，笑着说话时像是有一湾泉水流过钱正阳的心田，甜甜的，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脸红了红：“没事没事。”
“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喻初说道。
“我看你是在擦窗户？我帮你吧。”
“不用。”喻初拒绝道：“我要赶紧擦完然后去买饭，你可以不要耽误我的时间了吗？”
钱正阳后退一步：“好。”
喻初知道自己这样说话很伤人，但效果很好，钱正阳看了她一眼后就离开了。
硬撑着擦完窗台和黑板后，在食堂吃饭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准备午休，摔了那么一下，喻初也没有任何胃口了，她便坐在位置上开始写作业。
下午第一节课后，曾可可将一杯奶茶放在喻初桌上：“给你买的！”
喻初看了一眼便拒绝道：“谢谢你，但是我不喝。”
曾可可却不由她拒绝：“哎呀就是给你买的，谢谢你帮我擦黑板！”说完后便从后门离开了。
喻初看着桌上的奶茶，一杯棕褐色的液体，下面还沉淀着什么东西，应该是放了珍珠。
她记得小时候刚开始流行珍珠奶茶，她吵着让林青给自己买，林青嫌她吵，给她买了一杯后就将她粗心地扔在了奶茶店，自己去打麻将了。
还是晚上奶茶店老板带着哭哭啼啼的喻初找到了麻将桌前的林青，那时候，她手中还拿着半杯没喝完的珍珠奶茶。
喻初叹了口气，将奶茶放在桌角，继续做题。
放学后，喻初留在教室将作业做完后准备离开，她今天不想见到傅邹柏，所以打算直接去辅导班上自习。
钱正阳站在班门口：“喻初，我送你回去。”
喻初淡淡一笑：“我骑车了。”
钱正阳的视线落在她肿起来的脚踝上，皱眉道：“你都这样了还骑什么车，我骑车送你回去。”
“正好顺路。”
喻初身上没有钱再住一晚宾馆了，今天只能回家。
她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谢谢你。”
钱正阳苦笑：“你总是这么客气。”
喻初坐在后座上，钱正阳想要将她送到门口，喻初却道：“停在前面那栋就好了，我去上自习。”
钱正阳：“好。”
停车，喻初道谢后想走，钱正阳却突然过来扶住喻初的肩膀，喻初左右晃了晃还是没能挣脱。
钱正阳：“走吧，我送你上去。”
喻初偏了下肩膀，想要将钱正阳的手挣开，钱正阳却像是害怕她摔倒一般，搂得更紧了。
“钱正阳。”喻初严肃道：“我自己可以。”
“还是我扶你吧。”钱正阳的手一紧，若是外人来看，现在两人的姿势一定很暧昧。
楼上传来下楼声。
喻初不知为何听见这声音有些心虚，她放大了声音：“你放手。”
下楼声一顿。
“喻初。”
熟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喻初心脏漏了一拍，但还是努力抬起头。
她看到少年清瘦的腰线，宽阔的肩膀，清晰的下颚线条，最后将视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傅红雪邹柏锐利的眼睛眯了起来，看垃圾似的瞥了钱正阳一眼，然后看向钱正阳搂在喻初肩膀上的手，冷冷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