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初回到家时,房门掩着,林青的叫骂声站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
喻初习惯了在外面掩饰自己的脆弱,但当站在房门前,听着林青的熟悉的声音,她知道自己一切的伪装都会在下一刻被林青的语言撕开,她会彻底变成那阴沟里担惊受怕的老鼠。
喻初咬着唇,用手推开了门:“我回来了。”
林青看到她,像看到了救命恩人:“初初,帮帮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女人哭的鼻涕流进嘴里还浑然不觉:“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林青只有需要她的时候才会叫她的小名,而林青叫她,并不是想让自己带她逃离这个男人的身边,而是让自己救他。
喻初感到一阵恶心,但还是走向沙发上躺着没有知觉的男人。
林青很爱他,但她恨他。
男人胡子拉碴,头发像鸟窝似的乱作一团,平躺在沙发上似乎已经没了动静,一靠近男人,身上的烟酒味很重,喻初强忍着恶心试了试男人的呼吸和脉搏,然后后退了几步,对林青道:“叫救护车。”
林青疯了一样在狭小的房间里乱窜:“对对,叫救护车。”她拿起自己的二手手机,手指颤抖地厉害,喻初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是的,梧桐街道胜利小区5栋,好。”
喻初挂断电话,看了眼沙发上不省人事的男人:“救护车很快就来。”
林青想上去查看男人的情况,但又因为没什么医学常识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哭,喻初很久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如此痛苦的表情了,她很想知道林青为什么会发了疯地爱上一个彻头彻尾只会喝酒打牌的废物。
林青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喻初。
喻初面无表情,淡淡道:“他没事。”
意思是还没死。
“那就好,那就好。”林青哭道。
房间里弥漫着酒精和烟草的臭味,喻初后退了几步,不给林青挽留的余地:“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门,突然涌入肺部的新鲜空气令她痴迷,她疯狂地呼吸了几口,要将房间里所有的空气全部排出来。
林青脸上的皱纹,还有因为焦急尖锐的声音,这一切都激起了她疯狂的情绪,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哭。
房间里的林青还在叫骂,喻初低头一看,还有一个林青的未接来电。
毫不犹豫地,她将手机关机。
楼下,傅邹柏远远地站着。
太阳即将落山,光线将居民楼打下阴影,地面上出现一道明暗分界线,而傅邹柏站在光里,他前额的碎发被光照成了棕色。
傅邹柏只是看她一眼,没想到,下一刻,喻初对他走了过来。
当她走近,傅邹柏才发现喻初的眼角噙着一滴泪。
靠。
傅邹柏的怒火突然烧了起来,但紧接着他便开始手足无措,傅邹柏微颤着的左手想要抚上喻初的眼角,喻初却侧了下脸,自己将眼泪抹去了。
喻初佯装镇定道:“今天上了一半的课,你可以把工资提前结一下吗?”喻初算了算:“三百块就好。”
“现金。”她补充道。
傅邹柏从口袋中摸出正正好好三百块钱,是他租完摄影机退回的押金,他递给喻初,喻初放进书包里收好。
喻初:“谢谢。”
今天无论如何是回不了家了,她打算随便在路边找个旅馆凑合一晚。
喻初找了一家距离学校近的,一晚上一百五十块钱,她从楼下便利店买了一桶泡面,现在她手里还剩下143块,她盘算了一下,这些钱不够她再住一晚了。
翌日一早她退了房,走到学校,进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拿出试卷开始做题,一切和往常一样。
“哎你听说没有,隔壁班转来个美女。”
“美女?真的假的?”
“真的,我觉得比喻初还漂亮……”
喻初做着题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耳根一动。
“拉倒吧,跟喻初没可比性,俩人不是一个风格。”
“哟,你还风格上了,那你说说她俩都是什么风格?”
“嗯……咱喻初姐就是那种清纯小白花,学习贼好的那种,特有内涵,隔壁班新来的那个就是火辣热情红玫瑰,哎呀反正俩人不一样。”
“新来的那个叫啥?”
“好像叫……夏梦迪?”
“……”
夏梦迪。
喻初没心情参与他们无聊的对话,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数学题上,直到曾可可从后门冲了进来。
曾可可:“我靠,我靠,我靠!”
“怎么了?怎么了?”领头说闲话的赵林看向曾可可:“快说啊,怎么了?”
曾可可顺了顺气:“新来的那个……那个夏梦迪,把柏哥堵在楼梯口了!”
赵林:“我靠?”
“我草!”
“卧槽。”
几乎全班所有人异口同声,然后有将近一半的人冲出了教室。
喻初没来由地很烦,她堵上耳塞,世界才终于清净下来。
几乎全班所有人都出去了,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老师总是卡着上课的点到,所以现在教室里只有喻初和何志林两个人,其他所有人都挤在楼道,乱哄哄的。
楼道间,夏梦迪将傅邹柏堵在了楼梯口。
楼梯上下已经挤满了人,傅邹柏很头疼,他用锋锐的眸子看着夏梦迪,冷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梦迪的确很漂亮,是火辣性感的那种类型,冬天居然穿了夏季校服的方格短裙,下面穿了光腿神器,头发也是深棕色的,卷着精致的大波浪披在肩上。
夏梦迪一笑:“我找你还有其他理由吗?当然是,想和你谈恋爱。”
夏梦迪的直接把一堆还在懵懂暗恋着傅邹柏的小女生吓到了。
楼梯间传来阵阵惊呼和叫好声,甚至还有人不知死活地在喊“在一起”,傅邹柏冷淡地瞥了那人一眼,那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傅邹柏:“没别的事就让开。”
夏梦迪自信地笑了笑:“你会有兴趣的。”
夏梦迪不顾傅邹柏冰冷的目光,凑近傅邹柏的耳朵,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听说,你很喜欢摄影?我的爸爸刚好是记者,而且我们家,很有钱。”
“……”傅邹柏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穿搭,今后是不是要更张扬一些了,怎么他看起来很像个穷小子吗?
傅邹柏看着夏梦迪自信张扬的笑,内心毫无波澜。
楼梯间的其他人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在他们的角度,只看到傅邹柏和夏梦迪两个人凑在一起咬耳朵。
上课铃响了,所有人一脸兴奋地跑回班,口中还念念有词。
“我靠,你看见没有?”
“看见了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我站最后了啥也没看见,快给我说说。”
“那个夏梦迪亲了柏哥啊!”
曾可可心里一紧:“你说什么?”
赵林:“你没看见吗?夏梦迪先凑近亲了他一下,然后柏哥也没反抗,好像也亲了她一口?”
曾可可:“你放屁!不可能!”
赵林:“你别说,他俩站一起真是够养眼的,帅哥美女……”
曾可可:“你闭嘴!”
赵林:“反正比某人顺眼多咯。”
曾可可:“你!”
物理老师推门走了进来,用尺子敲了两下黑板,抓了两下自己的鸡窝头:“都干什么呢?抓紧回座位上课。”
班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喻初将数学卷子收了起来,从桌上摞着的书中找出物理试卷,拗不过自己还是偏头看了眼傅邹柏的座位,空空的,她突然有股没来由的火气,将笔摔在了课桌上。
这股气莫名其妙的,喻初想,是因为傅邹柏昨天答应了自己好好学习,今天就开始大肆在楼梯口谈恋爱了,她的教学压力更大了!
课上到一半,傅邹柏才慢悠悠地从后门走了进来,两腿一撇坐在座位上。
曾可可突然回头,吓他一跳。
“傅邹柏,你俩真的谈恋爱了吗?”她的语气很坚毅而认真。
傅邹柏没听过这名字,一皱眉头:“谁?”
“隔壁新来的那个啊!夏梦迪!”
一个粉笔头砸在曾可可头上,秃顶的物理老头恨铁不成钢:“曾可可!安静!”
曾可可只好撇这嘴转过了身,表情快要哭出来了。
下课,喻初的手机收到了短信轰炸。
林青:快到医院来,我自己忙不过来!
林青:省立医院,203号房,快来!
林青:接电话!
林青:人呢?!接电话!
……
喻初叹了口气,刚一下课傅邹柏就走了,现在座位又是空的。
班里一下课便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夏梦迪和傅邹柏的事情,除了四个人。
一个失恋的曾可可,一个心里暗暗不爽的林茵茵,一个咬牙切齿的何志林,还有她。
喻初看了眼左边空着的座位,手中的电话又在震动,她低头一看,毫不犹豫地逃出了教室。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逃课,喻初漫无目的地在学校旁的街上走着。
学校旁是条商业街,平时上下学的点都会有很多摆摊的车,但现在章鱼小丸子的餐车空着,卖冰糖葫芦的大爷还在给山楂去核,卖淀粉肠的阿姨认识她,叫了喻初一声,喻初对她笑了笑。
喻初突然很想吃张记馄饨。
这家店她小时候常来,后来学习忙起来了,也就没空了。
馄饨店在路口边上,绿灯变成红灯,喻初视线一瞥。
意外地,她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傅邹柏。
傅邹柏戴了顶黑色鸭舌帽,遮住一半的脸,背微微躬着,手中拿着一根没点燃的烟,面前车辆川流而过,他像是文艺片里的忧郁男主角。
男主角掀了下眼皮,看到了喻初。
喻初看到傅邹柏突然开始朝四周乱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然后他飞快地将烟扔进垃圾桶里,闯了红灯朝她走了过来。
傅邹柏看向她身后的馄饨摊,声音低沉:“陪我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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