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萧御闷哼一声，“我有些累，先休息了。”
他转身回到卧榻上，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
凌灵见状，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萧御睡眠不深，没过一会儿便醒了。
醒来时，他正倚靠在床边，望着凌灵发呆。
“你在看什么？”凌灵问道。
“……我在想，我们相识十几年，却从未好好聊聊天，今天趁着有空，咱们把话说清楚吧。”
萧御道：“你不觉得咱们之间隔了什么吗？”
凌灵摇头。
萧御道：“你我并非一条路的人。”
凌灵蹙眉，“难道你认为我娶你，图谋的就是权势？”
萧御扯扯嘴角：“那倒不至于。毕竟，我对你毫无利用价值。”
凌灵顿了片刻，“我知道，你是为了报复我当年的狠心抛弃。”
萧御沉吟片刻，缓缓道：“也许吧。我只是不甘心，被你玩弄感情，最后却连句话都没能留下。”
凌灵静默半晌。
“对不起，萧御，当年是我不懂事……”
“这句‘对不起’，我替自己说，也替父皇母后说。”
凌灵微怔，眼眶渐渐湿润。
她擦了擦泪水，低低地道：“当初是我年少不懂事，说话伤了你的心。”
“陛下万人之上，怎么会有错，从小身为皇太女的陛下要什么得不到，更何况本君不过是一个不得你关心的未婚夫婿罢了。”
“我”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就像现在，我在寝殿里养胎，而你在外面与夫郎厮混……咱们俩，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凌灵怔愣片刻，缓慢摇头：“我没有。”
萧御嘲弄地扯扯嘴角，“没有？”
他忽然凑近她耳畔，轻吐热气，“那晚武安侯来帝凰宫做了什么，陛下敢说嘛？”
凌灵：“……”
她若是说，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他肯定也不会信。
主要是他们清清白白君臣之谊，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们什么都没做，不管你信不信。”
“既然如此，我同陛下没什么好说的。”
……
很快到了大军开拔之日，众位大臣齐聚一堂，准备送大军出城。
安昭明站在台阶上，威严的脸庞透着肃杀之气。
“这次出征北疆，不胜不归。”
“不胜不归”
“不胜不归”
大臣们纷纷喊道，激动振奋。
一旦攻破敌方城池，大晋将士便可凯旋归来，荣耀无比。
“大燕万岁，大燕千秋！”
安昭明举手示意，待众位将领安静下来后，才朗声宣布：“本侯虽不算功勋卓著，但也深得各位爱戴，感谢诸位大臣，共赴北疆战场，诛灭奸佞，还天下百姓以太平盛世。今，西北边陲遭遇叛乱，大燕铁骑所向披靡，定能旗开得胜，扬我大燕国威！众位卿家，随本将出征，收复北疆江山，还天下苍生太平！”
“收复北疆江山！收复北疆江山！”
大臣们振臂高呼，气势恢宏。
安昭明带着数万精兵踏上了前往北疆的征程。
众人齐齐呼喊，气氛悲壮。
“诸位，朕在此预祝各位凯旋而归，为大燕开疆拓土，扬我大燕国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皇宫，前往京郊校场集结。
萧御穿着铠甲骑着高头骏马，立在马车旁。
凌灵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目送着安昭明离开。
待队伍完全走出皇宫的范围，凌灵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陛下，该启程了。”嬷嬷提醒道。
凌灵放下帘幕，对安昭明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拜。
……
凌灵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浩瀚的沙尘，心中隐约有股不详的预感。
萧衍走过去，轻搂着她纤腰，“陛下担忧北疆战事？”
凌灵侧首，望着他线条流畅的俊美面容，“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萧衍道：“陛下放宽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嗯。”凌灵颔首，“我们回宫。”
她握紧他冰凉的手掌，心中莫名涌起暖流。
两人携手离去。
回宫途中，萧衍问道：“你刚才提到的‘我们’指的是哪两人？”
“……”
凌灵一阵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抓不住。
萧衍凝神观察她的神色，只觉得她的心当真宽广。
又是武安侯安昭明。
又是丞相君越泽，她心里有那么多人，却独独容不下自己。
本想刺她一句，“就这么挂念武安侯，人都走了，还回不过神吗？”
最终还是咽下。
心头掠过一丝惊讶：“陛下在想什么？”
凌灵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
她想起来的只是一个遥远的故人，或许早忘记他长什么模样了。
刚刚站在城楼上，看着高头大马上的红袍少年将军，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熟悉而英挺的男性面孔。
“是他啊……”凌灵喃喃自语。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她还是能辨别出他是谁——曾经的萧衍，曾经在她生命里占据极重要分量的男人。
她心中浮起淡淡的熟悉感，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萧衍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猜测她应该在思念谁。
“在想阿衍吗？”萧御突兀地说道。
凌灵蓦地僵住：“……啊？”
萧衍道：“陛下不必多想，阿衍定然已经投生到了好人家。”
“嗯，你现在肚子里揣着孩子，需要保持足够的专注力。”
凌灵眨了眨眼，有些失神。
他居然能猜到她在想谁。
萧衍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抚摸她柔顺的墨发：“别再胡思乱想了，我会照顾你的。”
他的语调温柔而坚定，凌灵听在耳朵里格外熨帖。
两个人褪去之前的水火不容针锋相对，近来同榻而眠因着孩子的缘故，亲近了不少。
其实，如果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
直到五月十八，她的二十岁寿辰。
她同萧御坐在高台，望着
凌灵靠着椅背，看着他们跳舞，心头有点空落落的。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半年了。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她不着痕迹地瞥过萧御的小腹，腹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生的小生命。
明明快将近四个月的肚子，却并不显怀。
因着萧御摄政王的身份，近来他多穿着宽袍大袖，也没有人什么。
不久前萧衍答应她留下这个孩子，她欢喜不已，满心期盼，如愿以偿之后却又怅然若失。
萧御垂眸看她，伸手抚着她柔软的黑发，轻声道：“陛下不开心？”
凌灵摇了摇头，“也没有，只是在想，等宴席结束了，我们就回宫吧。”
萧御道：“好。”
他的语气依旧温柔。
凌灵忍不住问道：“你不问我什么吗？”
“因为你是皇帝，不论如何，都要尽到皇帝的责任。”
凌灵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抹鲜艳夺目的倩丽身影上。
那是萧御的表妹沐灵儿，今夜特意打扮了一番。
“陛下，表兄。”她扭着纤细柳腰，款款行至萧御身前，娇媚地笑着，“今日是您二十岁的寿辰，臣女特意用南边的法子熬了燕窝粥和桂花糕，希望你喜欢。”
萧御眉峰微蹙。
“君后意下如何？”
凌灵好整以暇地看着萧御，瞎子都能看拿出来萧灵儿明面上是祝贺自己，实际一双含情目死死地粘在萧御身上。
也是，因着父辈的原因，萧御的姑母萧御不待见自己，即使是皇家联姻，她也恨不得时时刻刻毁了这桩婚事。
后来见女帝同萧御不来电，萧燕寡居回到萧家之后，更是想方设方地带着萧灵儿往萧御跟前凑。
即使萧御进宫这么久，也不曾放弃。
凌灵真的很好奇，萧燕的脑子怎么长的，难不成觉得帝后还能和离咋滴？
“君后，吃一点吧。”凌灵柔声劝道。
萧衍迟疑地点头：“好，端过来。”
燕窝粥散发甜香，桂花糕酥脆香软，诱惑人食指大动。
萧御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燕窝粥，没有吃，反而送进了凌灵的嘴里。
凌灵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却还是从善如流地咽下了。
萧御凤眸微垂，今日一袭红色宫袍，眉眼俊逸，唇角微翘。
凌灵愣怔片刻，猛地回过味来，差点吐血。
他竟敢骗她！
萧衍的脸皮比墙还厚！
这是欺负她不懂得医理毒术，还是嫌她傻，连这么低级的骗局都看不透？
凌灵狠狠瞪他一眼。
萧衍无奈道：“阿灵，你可别冤枉我。这东西真的有助于养胎，对身体极有益处，我是为了你好。”
凌灵哼了一声，懒得理会他。
萧衍看她赌气，宠溺一笑，给她添饭：“你太瘦弱了，吃多些。”
凌灵看着他俊朗的脸庞，心知二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却还是可耻地有一点点心动。
当真陌上君子如玉，风姿卓绝。
凌灵盯着他，心底升腾出浓浓的爱慕之意。
“咳咳。”凌灵假装咳嗽掩饰尴尬。
这一幕被萧燕捕捉到，脸色沉了沉。
凌灵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继续裳宴吃酒。
萧燕冷哼了一声，甩手而去。
萧灵儿见状，回头看了眼不为所动的萧御，连忙追着萧燕离开。
宴席进行到尾声，众臣恭贺萧御寿诞圆满结束。
凌灵把玩着酒盏，余光瞟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溜了出去。
她唇角勾勒一抹浅笑，吩咐侍女：“跟上去瞧瞧。”
侍女领命退下。
歌舞千篇一律，当真是无聊。
“陛下乏了吗？”
凌灵点点头，期待地看向一旁的萧御，“怎么，你也累了？要不”
萧御余光瞟到下首独自一人蒙头喝酒自斟自酌的君越泽，眸光闪了闪，缓缓摇头：“我不累。”
凌灵闻言有些郁闷，这个萧御还真是固执啊。
她想了想，提议道：“那我去找丞相聊聊天？”
她的话音落下，便见萧御的脸色倏尔变了变。
萧灵儿正好走过来，看见萧御脸色不太好看，关心地问：“陛下怎么了？”
萧灵儿一贯聪慧，察言观色本事炉火纯青，很清楚萧御最讨厌君越泽，更讨厌女帝唤君越泽做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