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守护(42)庄主夫人

骰子飞速旋转,晃出一圈金光。

越来越慢,最后一面朝上停下来。

朝上的那一面刻着两个朱红的凹点。

“小清,只有12%的概率……”

……

金色的骰子一次又一次飞旋,金光刺人眼。

“怎么还是12%?再来一次小恋……”

“小清,又是12%……”

“不可能,重新掷……”

“还是12%,小清……”

数不清已经抛了多少次骰子,每一次停下来,满怀期待地看向骰子朝上的一面,那里总是刻着两点朱红。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

骰子有六个面,不可能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点数,再掷一次,十次、百次,总会打破这巧合!

“小恋,再抛一次!”

——还是朱红两点。

为什么?它明明有六个面……

哪怕一次三点也没掷到过,为什么……

“阿清……”

……好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是吗?阿清!”

是谁在叫我?

“阿清。”

白光涌动,剑架震颤,一柄雪色长剑被玄衣青年双手捧住,轻轻取下。

一股绵长柔和的纯然之气涌进身体,长剑渐渐安定下来,剑身一寸寸光点一样散开,又重新凝聚成实体。

一位银发银眸的谪仙落入玄衣青年的怀抱。

他收紧手臂,禁锢住怀中人纤柔的腰肢,下颌轻轻蹭过阮清的额角。

被蹭过的地方一片冰凉,阮清迷迷蒙蒙地睁眼,看见一位斜眉入鬓的玉面郎君,双目含泪,眼尾微红,脉脉注视着自己。

泪水划过侧脸,沾湿了下颌,又沾湿了阮清的额角。

阮清只来得及看他一眼,身体内的元气在飞速抽离,潜伏在黑暗中沉重的麻木感又爬上来,扯住她的四肢和躯干,不断将她往下拖。

被黑暗吞没,飞旋的金光又亮起来,阮清再次陷入抛掷骰子的梦境循环。

……

耳边隐隐传来三两声清脆的鸣叫,温热的手指划过发间,颊上被什么柔软微凉的东西轻轻碰了碰,紧接着自己的身体被松开,脱离了温暖的怀抱。

“小清!你醒啦!”

阮清睁开眼,入目是鹅黄的帷帐。她掀开被子,勉强坐起来。

这是一间古朴简单的房间,不大,一眼能望尽。床正对的木窗打开着,一片鲜嫩的碧色透进房间里来。窗外不知种了一颗什么树,枝叶葱茏快要遮住半个窗子,两只翠鸟停驻在枝头,叽叽喳喳叫得欢快。

枝叶婆娑,有风拂入,吹在脸上柔柔的,带着阳光的温暖和花儿的芬芳气息。

“小恋?这里是?”

“这里是玄应的卧室哦!”

阮清一愣,正想问点什么,屋子的门突然被推开。

那人穿着一身灰绿布衣,脚边放着一只水桶,肩头搭着布巾,一抬头与阮清四目相对。

看着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张阮清没见过的脸。

他愣愣看了阮清好一会儿,突然踉跄着后退一步,猛地低下头,脸皮发红,说话磕磕绊绊,“小吉不、不知道庄主夫、夫人在房内,冲撞了庄主夫、夫人……”

阮清蹙眉,“你认识我?”

那少年抬头瞟了阮清一眼,“认、认识的,全庄上下都知、都知道庄主夫人。夫、夫人先休息吧,小吉去叫嘉姐过来服侍夫人,小吉晚点再过来打扫。”

说完,他俯身拎起脚边的水桶,却没立即转身走,垂头似乎在等阮清答话。

阮清一头雾水在脑海中呼叫小恋,“庄主夫人?庄主是谁?”

“庄主是玄应啦小清~”

“可不是刚醒吗?他为什么说全庄上下都认识我?”

“唔……大概是玄应画了很多你的图,全都是银发银眸一袭白衣,挂了一书房。有次庄里的人问他画的是不是传说中的仙人,他说在画他的夫人,所以全庄上下就传开了吧。”

“……”

阮清沉默片刻,冲门口叫小吉的少年点了点头,“好,你先下去吧。但……能把你们庄主叫过来吗?”

“庄主,庄主他早一会儿刚走……”

“……去哪了?可知几时回来?”

“这……小吉不清楚。”

待小吉关门离开,阮清在窗边木椅上坐下。

“小恋,你知道玄应去哪儿了吗?”

“几日后是国主上任大典,玄应应当是在去见新君的路上。”

“国主,新君,他怎么会和这些扯上关系……我又睡了多久?”

“小清睡了差不多十年吧……玄应现在都二十五了。至于他为什么会和新君有联系,那就说来话长咯……”

西南死地的雾障消弭,千万尸体暴露在日光之下。尸气绵延百里,海浪一般拍向边陲鹿苏,激起一支边境百姓集结的军队。在一位英雄少年的带领下,民军打着反天道、主人命的旗号,潮水一样涌向距离鹿苏最近的一座主城。

主城被攻下,城里还没来及撤离的富豪权贵沦为军队的养料,贫民窟里的鲜活血肉不断加入,这只军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在边城的军民们欢呼着新时代将会降临的同时,他们也惊喜而悲愤地发现:席卷全国的疫病早在半年前就有了救治的方法!

救治的药方被从富豪权贵的府邸里搜出来,堆起来能有一沓。除了核心的几味药材,其他药材全被替换成各种珍贵材料,若不是拿着这些药方一一对比,只怕以为这全是不同功效的方子。捉了那府邸里专门养的大夫一问,才知道救治疫病的方子一直被权贵紧紧扼在手里,不准向城外流通,即使在城内也卖出天价。普通百姓要想开上一副药,得抵上好几年的工钱。

怎能如此丧心病狂!百姓们愤愤唾骂。那大夫卑躬屈膝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都是大人们不准这方子外泄!我师傅早前就研究出一副,他老人家不肯方子落到大人们手里,私自让药铺制药卖给百姓,药还没做出来,他老人家命先被收了!”

“大人们说这疫病就是来涤荡流民的……谁也不肯让出自己的利益来收留外面的流民,都说他们没得救了,都道他们早早死绝了最好……”

方子弄不下来,药材买不起,上面下了死命令要消解疫病,一个月便要看到成效。西南这边儿官府招募“赶鬼人”去处理得了疫病的病患,草草往死人堆里一丢了事。这还算好的,等民军势力壮大起来,又攻下两座主城,才晓得其他地方更不把人命当命。

离西南边陲的天然葬场远了,招募“赶鬼人”的法子成本高昂,于是官府直接把病患一抓,捆上稻草浇上火油,把火一点,办得又快又好,烧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