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可曾看见我的玄清剑?”
闻言,银发银眸的仙人一愣,望着少年,没说出话来。
颊边的银发凉凉软软的,轻轻扫过少年通红的耳根,痒意从皮肉下透出来。
见仙人久久不答话,玄应这才意识到现下的姿势有多糟糕。他撑着地意欲坐起,顿了顿,又伸手虚虚横在仙人腰际,这才缓缓坐起来。
他没看那双银眸,目光只轻悄悄掠过对方颜色清浅的唇,“……是玄应冒犯仙人了。”
听着小恋在脑海中报出数值增长,阮清的目光扫过少年的面庞,发现他的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
阮清略一挑眉,将手中钗子尖锐的一头拢入掌中,用另一端轻轻抵住少年下巴,迫他抬起头来。
“玄应可仔细看看,”阮清含笑逗问,“是‘仙人’,还是……‘赵家小姐’?”
玄应顺着钗子的力道微抬下巴,抬眸飞快瞥了阮清一眼,转瞬又低敛眼睫,“……不知。”
阮清随手扔了钗子,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少年红彤彤的耳垂,“打晕了侍女跑来掀我盖头,竟然没现发我是谁?嗯,阿朝?”
少年听见“阿朝”二字不由一顿,眸中闪过惑然,再次抬眼看向她。
“笨。”
阮清评价道,拍拍手从他怀里站起来。
头上繁复发饰被扯落一半,阮清干脆将之全部取下来,一边取着,一边走向门边。
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确认暂时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才转身走到桌边,把取下的饰品一股脑扔到桌上。
头上的东西太重,差点没压断她脖子。
玄应已从地上爬起来,不知何时站到她身侧。
“你……”
见他拧眉思索着,只吐出一个字又不说了。阮清便没顾他,径自取过桌上的水杯,提起茶壶。
被那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控制着拜堂成婚折腾了一路,连口水都还没喝上。
不对,阮清刚提起茶壶,便察觉到茶壶的重量过轻。
揭开盖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茶壶怎么可能是空的?
阮清放下茶杯和茶壶,打开一旁的白玉坛。
酒香扑鼻,坛中酒是满的。
“……府中似乎很重视这门亲事,不该有这般疏忽。”玄应见了阮清刚才一番动作,开口道。
阮清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坐着说,仰头看你累脖子。”
玄应点头坐下,并未靠她太近,“我打晕侍女来找你,是因为……你近处有我剑灵的气息。”
阮清了然点头,“原来你之前在房里转了半天,是在找你的剑。”
“是。”
“然后呢,没找到就来掀盖头?”
“……”
“算了,不逗你了。既然剑灵的气息在我近处,有没有可能,我就是你的剑灵?”阮清含笑望着他。
银发银眸,肌肤胜雪,嫁衣似火,这人含笑看来,眉目间寒凉如冰消雪融,化作一汪春水,轻盈盈淌过他心间。
“……玄清?”
“嗯,”阮清手支着下颌,笑意不减,侧头看着他,“我在。”
被那笑意勾着,玄应也不由笑起来。
两人相望着傻傻笑了一会儿,阮清终于发觉这样怪傻的,正色道:“说正事儿。原本眼看着就要斩断那支拽着你的手骨,但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眼前一黑,醒来就是在赵家,被赵家的侍女们拉着换喜服。接着便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控制着走完了嫁娶的流程。”
“嗯,”玄应唇边笑意仍未平复,“我醒来时坐在窗边,有小厮唤我公子,又说‘大夫人’找我。我跟着那小厮去见他口中的‘大夫人’,刚跨入房中,眼前光景陡然转换,变成拜堂时的情形。你说的那股奇异力量,我也感受到了。
“至于醒来之前……那只手骨一拽,我便感到天灵盖一阵剧痛,像是意识被抽离躯体一般。
“我虽然在天玄修剑道,对阵法却也略有耳闻。玄尘师兄修的乃是阵法,我曾听他提起,有的阵法能够织造幻境,用来困住魂魄。
“这种阵法多用于囚困怨鬼,在乱葬岗出现并不奇怪,不过与那只手骨有何关联,暂且不得而知。”
“我刚醒来时,便推测可能落入了此类阵法,一路上有心留意破绽,”玄应再次揭开茶壶,那壶中水此时竟是满的,热气携着茶香飘出来,“看来……这茶壶便是一处。”
阮清诧异地望向茶壶,“织造幻境……这是破绽被修补了?”
玄应没点头,“……也许是,不过不能确定。一般来说,此类阵法应该是按照局中人的所思所想来编织幻境,这样才能迷惑怨鬼,困住它们。但这个幻境有些莫名其妙。我从未听说过什么赵家小姐,也没来过此地。”
“……难不成,这幻境根本不是给我们织的?”
玄应听见剑灵口中的“我们”二字神色一顿,旋即嘴角又上扬了一点儿,“很有可能。幻境想要困住的对象可能希望这场婚事办成,所以才会有奇异力量控制着我们成……完成娶亲的流程。”
阮清捧着脸望着他,眨眨眼,示意他继续说。
“……我之所以掀盖头,除了感受到剑的气息,还因为……误以为你与这阵法有关。至于刚才的空茶壶……也许幻境并未想到新房中茶水会被用上。”
阮清点头,按着玄应的思路继续猜测,“似乎说得通了。若不是亲身经历过,这样的细节的确容易被忽略,只会想到新人要饮交杯酒。所以茶壶是空的,酒坛是满的。”
“‘交杯酒’是什么?”
“嗯?”阮清笑开,“你不知道?”
她差点忘了少年自小在天玄长大,天玄肯定不会教这些。
之前的娶亲流程与她所知的大差不差,所以她方才根据自己的常识下意识地就推测新房中的酒是用来作交杯酒的,现在仔细一想,她却不能确定这个世界里交杯酒的形式与她印象中的是否一致。
“总之就是……新人之间的一种仪式,”阮清解释得模糊,还不忘找补一句,“是赵家的侍女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