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到了周六,这天是阮家小少爷阮嘉的十八岁生日宴。
阮清着一袭黛色旗袍,一头润泽黑发盘起,以同色系的芙蓉发饰点缀,手腕上特意带了傅老爷子送的玉镯子。她同傅珉一起从车上下来,挽着他的胳膊经过大厅入口时,那里正簇拥着一群人。
一群人年纪都不算大,各个收拾得光鲜靓丽,其中着白色西服的年轻人被簇拥在中心位置。他身量纤长,看起来十分年轻,长了一幅俊秀面貌,五官瞧着有些女气。
傅珉携着阮清经过时,停下来同他打了个招呼,“阮少爷,生日快乐。”
“谢谢姐夫,里面请。”阮嘉眼睛弯弯,少年人朝气蓬勃,语调活泼。
傅珉点头,“那我和你姐姐就先进去了。”
阮嘉的目光划过阮清,没有开口叫一句“姐”。
阮清默不作声,也当做看不见他,同傅珉一起进了大厅。
大厅装饰以金色为主,大面积摆放着鲜花,主要是白色的郁金香,空气中漂浮着浅淡的幽香。
阮家对小少爷果然宠爱有加,阮嘉喜欢的白色郁金香摆得到处都是。也不怕脱发,阮清默默在心中吐槽道。
“嘿,”两人刚走进正厅便遇到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好久不见啊傅珉,这是?”
“阮清,我夫人。”傅珉把一见面便搭上自己肩膀的手拉下来,风轻云淡地说。
“啊……嫂子好?我是珉哥的高中同学,我叫秦烨。”青年脸上的震惊还未展开,又硬生生憋住了。
“你好。”阮清礼貌微笑。
“我和他聊两句,有事随时联系我。”傅珉说着,冲阮清晃了晃手机。
阮清点头,松开傅珉的胳膊,转身走向甜点区。
“哈?不是,你这么早结婚了?”看着人走远,秦烨背过身又搭上了傅珉的肩膀,语气震惊,“也不是,我是说,你结婚也不和兄弟说一声?”
“没什么好说的,联姻,你应该明白。”傅珉的语气轻描淡写。
“是傅家安排的吗?我之前在国外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傅家联姻的消息,但根本没想到是你……珉哥,我……”秦烨顿了脚步,挠了挠头,“没想到你会接受联姻,高中那会,你不是说结婚当然要娶喜欢的人吗?”
“你都说是高中那会了,”傅珉坦然地对上秦烨困惑的目光,“我现在又不是高中的我了。”
“可高中的你不也是你吗?”秦烨笑道,“你不想聊这个就算了,咱们聊点别的。你最近不是升职了吗?”
另一边,甜点区内人挺少,三三两两自顾谈着话。阮清挑了个制作精美的巧克力奶油小蛋糕,连餐叉也没拿,随意寻了一处位置坐下。
那天在傅珉办公室里,阮清收到阮盛的来电时相当惊讶。那几乎可以算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接到父亲的电话。
阮盛张口闭口就一个目的,要阮清一定和傅珉一起出席阮嘉的生日宴。
阮清看着眼前的蛋糕,垂眸笑了。一个生日宴这么大场面,看来阮盛是要早早为阮嘉铺好路啊。
可惜,阮嘉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要论能力,长女阮涟不知比阮嘉强上多少倍,也没见得有这待遇。
阮嘉只不过是在叶韦淑的努力下,获得了阮盛的溺爱罢了。
面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姐,你这是给我端的?”
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年轻人熟稔地在阮清对面坐下,举着叉子径自尝了一口蛋糕,“阮嘉找这师傅不错啊,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他挑眉冲阮清一笑,把叉子递到阮清面前,“挺好吃的,姐你不尝尝?”
阮清推开他的手,把碟子也推到他面前,“要吃你自己吃。”
“好吧,”他低下头又叉了一块奶油送进嘴里,“嫁人的感觉如何,姐?”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阮清没好气地说。
“这话说的,二姐,我巴不得替你嫁了。嫁去傅家再怎么样总比待在阮家好吧?”年轻人凑近阮清,调侃到,“再说,姐夫这长相气质,也够得上这圈子里一等的一的好了吧?”
“那现在后悔不,阮延?”阮清眯眼笑着凑近他,“当初阮涟拒绝和傅珉联姻的时候,你怎么没站出来抢一抢这新娘子的位置?”
一个小蛋糕没两下便全进了阮延的肚子,碟子里还剩一点巧克力和奶油沫,阮延放下叉子,以手支着下颌,笑眯眯地回视阮清,“姐就别打趣我了,我怎么能和姐抢呢?”
阮清垂眸,但笑不语。
“说真的,阮清,”阮延渐渐收起笑容,“你是怎么想的?”
闻言,阮清抬眸,语气略带玩味,“我怎么想?你呢,你想怎么样?”
在小恋传达给阮清的世界背景里,阮延是阮清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阮盛从外面认来的私生子。
而阮涟、阮嘉,则是阮盛正妻叶韦淑所生,是名正言顺的长女和幺子。
阮清约莫是在十多岁回的阮家,没多久阮延也被领进了家门。阮清在阮家虽然地位远不如阮涟、阮嘉,但阮家毕竟有些财势,在阮家吃穿不愁,样样都用好的,日子比从前跟着缠绵病榻的母亲生活要好过得多。
阮延叫阮清一声二姐,但其实他与阮清相差不到一岁。他刚来到阮家时,正是小男孩最顽皮的年纪。他像一只跳脚的刺猬,浑身带刺,对任何人都怀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他被安排到阮家的那一天,叶韦淑让阮清带着他去房间安顿。阮清比阮延先几步走在前面,领他进门以后,她回头,看见男孩略垂着头,脊背微弓,那眼神又怯又横。
她记得那眼神,是骤然被丢进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失去了安全感的来源,独自面对未知的一切而感到无措和惧怕;是害怕受到任何伤害,如果有谁显露出伤害的意图,他就会抢在你攻击之前冲上来咬你一口,紧紧咬着你的肉不放,直到两败俱伤。
十几岁的阮清能看懂他眼中的胆怯,因为当她看着她那时唯一的亲人离开,而被独自丢到阮家时,她就是这样怯生生地观察一切。而她能看清他眼中的横,阮清后来想,是因为阮延总是敢想、敢做很多阮清连想都要小心翼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