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上去实在是太吓人了。
年幼不到八岁的四阿哥嚼着炒花生，吃出了满口红艳艳的鲜血，偏偏他自己没什么感觉一脸茫然，却把佟皇贵妃给吓得心跳骤停。
乔震刚走没一会儿又被袖采快跑着叫了回来。
唐绵绵摸了摸嘴巴，满手血，口腔里感觉到坚硬的东西，，她“哇”的一声，夹着血沫的一颗大门牙给吐了出来！
粘着血丝的门牙在桌子上一蹦，随即蹦跶到了地上，御医乔震拿着干净帕子拾起，又仔细擦干净了，才认真打量：“娘娘，这是四阿哥的门牙。”
佟佳氏满脸心疼：“禛儿疼不疼？”
唐绵绵第一次掉牙的经历十分新奇，她嘴里还有血腥味，急忙端了一杯茶漱漱口，漱了好几次，才将口中的味道祛除干净，可嘴巴里少了一颗牙齿，还是大门牙，张口说话就是一阵凉风直往里面吹。
“额娘，不，不疼。”
她豁了一颗牙，嘴巴张开说话，不用仔细扒着看，就知道四阿哥掉了一颗牙齿，还是在吃炒花生的时候掉的。
但这掉牙，也讲究怎么个掉。
佟皇贵妃知道，小皇子、小格格，六岁便开始乳牙脱落，一般是主动松动掉下，这种是最为常见的，很少说是因为吃了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嚼掉的。
佟佳氏伸手将唐绵绵拉过来，用带了淡淡浅香味的手帕给她嘴角残留的血迹擦干净，又忧愁的盯着她缺了一颗的上牙。
“太医，你说这牙齿是提前松的，还是……”
还是因吃了这盘炒花生加速的。
罪魁祸首的炒花生还安安静静的躺在桌上。
乔震手心里微微出了汗，背脊发凉，他拱手镇定道：“娘娘，孩童六岁便开始换牙，这大门牙亦是如此。四阿哥六岁便去了阿哥所，听说过他换了乳牙，也许是娘娘没有当面亲眼见过小孩子掉牙，这牙齿早晚都得掉的，今天不掉，明天也会掉，不管是吃炒花生还是吃了稠糯糯的米粥，都能掉下来，只需一两月就可以长出来。娘娘，请您安心。”
唐绵绵伸出手，准备摸自己豁掉的大门牙。
乔震急忙道：“四阿哥，万万不可！”
“这孩童掉乳牙，可松懈不得，不能用舌头去舔，也不能用手摸，不然以后这牙齿长的不整齐，就不好看了。”
缺牙齿的感觉实在是有些新奇，唐绵绵面上答应连连，手却格外有点忍不住。
她想待会回阿哥所了在摸一摸，掉的门牙那里，有点痒。
“……你是想爷以后破相吗？”安静了这许久的胤禛忍不住道，“毛手毛脚的，不许摸！”
唐绵绵无辜道：“可是，可是绵绵牙齿痒。”
“你以前没掉过牙？这么大惊小怪。”
唐绵绵仔细一回想，确实没有，她出生下来拥有意识不久，便开始独自修炼，哪有什么掉牙之类的说法。
人类幼崽真是各种奇妙。
她俩在这边拌嘴。
佟皇贵妃听了御医如此说道，心中提起的那颗心终于落地，她颔首道：“本宫知道了。”
待太医走后，她对袖采吩咐道：“以后这盘炒花生，在禛儿过来都不上了。”
那盘炒花生本来是她喜欢的，中午御膳房早早备好午膳，没考虑到小四也会过来。
佟佳氏轻轻的揉了下唐绵绵的脸蛋：“禛儿，太医刚刚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知道吗？”
唐绵绵牢记：“鹅酿，寄到了。”
佟佳氏：“……”
豁了门牙自带口风，完全压不住，连带着说的话都变了味道。
唐绵绵立刻闭上了嘴巴。
“兔子留下了，开不开心？”
唐绵绵用力点头，袖口中的手抓着兔子的小脚脚。
“看吧！我说了会努力把你留下来的！”
胤禛一言不发，好像没听见一样。
佟佳氏给她整了整衣领口，发现他衣领口的刺绣生了毛，有些刺刺的，微眯了下眼睛，温声说：“额娘让人先送你回去。”
阿哥所。
唐绵绵从轿撵下来，苏培盛在门口已经等了许久，见她面带开心的笑容，心中便定下，知道这次的小兔子已经能留下来。
“主子，您可用膳了？”
唐绵绵：“……”用了，也没用。
她就吃了一点炒花生，还去哪吃？
于是她对着苏培盛摇头，想了想，她把手里的小兔子拿出来，小兔子闷在布料里，浑身发热，耳朵带着淡淡的浅粉色。
“你去找点干草来。”
唐绵绵让他去备膳，又叮嘱他。
苏培盛这时正闲着，忙不迭应下。
阿哥所乾西五所位于乾清宫之西、百子门之北，每处阿哥所三进院落，小皇子满六岁便要住在这，等十岁后就要搬去稍远一点的南三所，在宁寿宫以南撷芳殿的原址上。
太子胤礽则住在毓庆宫。
唐绵绵走进殿内，一个年长的嬷嬷便上了前来，微皱着眉头：“四阿哥，你怎么又把兔子抱在手上？！”
唐绵绵不认识她。
胤禛在她手心里与她传话道：“这是王嬷嬷。”
唐绵绵不喜欢她说话的语气，直接绕过她往里面走。
阿哥所内的家具不算特别新，屏风隔开了内外间，上面绣着是百鸟朝贺的图案，略看着有些简陋。
一套茶盏，清风云秀的画卷横幅，以及桌椅凳子，放在后世那就是妥妥的古董。
唐绵绵醒来忙里忙外，还没好好看看自己生活的地方。
她有些渴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杯子里的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茶叶也变了色，闻着就是好大一股味，不适合入口。
她放下杯子，里外找了找，最后才在稍偏的侧墙看到了一面镜子，镜子清澄透明，小小的一个圆圈里，她现在的这张脸，赫然跃于镜上。
诚然说，四阿哥胤禛长相是不错的。
毕竟是要当皇帝的人，每次上朝要是太丑了，群臣中万一出了个颜控的，直接造反了找谁说去？
唐绵绵天花乱坠的想，好奇的盯着镜子里的脸看。
现在是她的身体，有鼻子有眼睛，还有吃饭喝水的嘴巴，年纪轻轻就能感觉到这张脸的俊秀，眼瞳偏于黑色，瞳仁浅淡微有冷意，没有表情是严肃正经，不言苟笑。
他的脸极其标致，五官无一处有瑕疵。
婴儿肥的轮廓稍清减，洁白干净的额头，深黑的眉，再顺着柔软的嘴唇往下，应当是一个俊俏的小阿哥。
唐绵绵很满意这张脸。
从前她看人很羡慕，羡慕可以表情生动的体现自己心情，还能吃各种好吃的，玩各种好玩的，现在她自己做了人，可真真是奇妙无穷。
胤禛从她手里爬出来，一脚跳到了桌子上，冷笑：“是不是没当过人，爷的相貌也是不错的！”
唐绵绵笑了起来，缺了的门牙若隐若现，随着她张开嘴的弧度越大，没了门牙的上牙就越明显。
在镜子里本来眉清目秀，正经十足的四阿哥，不注意就张开了嘴。
——突然变谐了起来。
哪还有那个在康熙口中心思深重的样子？
唐绵绵以笑回怼他。
胤禛立马不说话了。
苏培盛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兔子吃的干草，唐绵绵自己一边吃，然后把兔子放在一边的凳子上，用干草喂他。
“爷要吃饭！”
“吃了会拉肚子的。”唐绵绵不赞同道，“兔子不能乱吃东西，玻璃胃，容易死。”
胤禛：“……”
王嬷嬷伺候着她用膳，没忍住道：“四阿哥，用膳的时间不能玩兔子。”
唐绵绵低头看着桌上的清汤寡水，两个素菜一个荤菜都没有冒热气，这唯一的荤菜上还结了一层油花，一碗粳米有些黏在一块。
她顿时胃口全无。
这种饭菜，胤禛也想吃吗？
唐绵绵不懂，唐绵绵不理解，干草多好吃啊！甜甜的嫩嫩的，于兔子而言，这干草就是人类世界的大白米饭。
她突然就想起刚刚在承乾宫里，佟额娘准备的一大桌子香喷喷的菜肴。
饿了，想吃。
“这个凉了！”唐绵绵拿起筷子敲桌，抗议道，“嬷嬷，爷不吃！”
嬷嬷轻言细语：“主子，御膳房离阿哥所有些远，端来是热的，到了就有点凉了，您去承乾宫这般久，怎么没在皇贵妃娘娘宫里用膳呢？”
本应在承乾宫用膳了回来的。
唐绵绵捂住漏风的牙齿：“爷乐意回来吃！”
其实是掉了大门牙，她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胡吃海喝，想着回来狠狠饱餐一顿，结果呢？
结果饭是粘的，菜是凉的。
她的心简直是拔凉拔凉的，对那边不情不愿吃干草的四阿哥胤禛投去无限同情！
难道小皇子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嬷嬷正欲说什么，唐绵绵耳朵尖，突然听见了外面极小声极小声的动静，仿佛连带着那淡淡的香味，也顺着空气来到了她的鼻子里。
是佟额娘。
唐绵绵眼神一动，瘪起嘴，豆大的泪珠凝聚着，睫毛一眨顺间滚滚落下。
她的哭声惊动了正在吃干草的胤禛，凳子上的小兔子狐疑的抬起头看她，不知道她在玩什么花样。
“爷就想吃一口热菜热饭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修
胤禛：请开始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