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你跟君泽他们都长成大人了。”
蒋大为由衷感叹。
沈宜宁听着,心里挺不是滋味,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儿来。那个时候,蒋家和沈家,是左右邻居,关系好感情也好,经常会彼此来往。
那个时候的沈宜宁跟蒋君泽,真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只不过,慢慢的,两家人就变得渐渐疏远了。
沈宜宁也说不出来这种变故是怎么来的,但人真的就在其中,慢慢得疏远了彼此。
有句话说得很对,每一个人不过都是彼此的过客,当时可能无法过去的情感,换一个角度再看,其实不过尔尔。
蒋大为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微垂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圆圆的脸蛋乖巧可爱,带着一抹健康的红晕,宽松的制服穿在身上,显得宽大人又瘦小,可是总爱时常板着脸,浑身带着那么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撅头劲儿。
蒋大为眉头皱了皱,忽然觉得沈宜宁似乎与以前不大相同。
沈宜宁心里有事儿,坐着不免局促,犹豫着到底忍不住道:“蒋叔叔,你今天找我有事儿吧。”
“宜宁,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什么意思吧?
”话头被挑起,蒋大为也终于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最近厂里,你跟君泽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沈宜宁抿了抿唇,沉下心抬起头看着蒋大为,一咬牙直接道:“蒋叔叔,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直接说了,我不想跟蒋君泽结婚!”
不管不顾把心里话一下说出来,沈宜宁立刻感觉一阵轻松,好像是挪开压在心里的巨石。
沈宜宁没有立刻说
毕竟,她这话这么直接,搁谁都有些不能接受。
果然,蒋大为的脸色瞬时变了变。
沈宜宁以为蒋大为会狠狠发通脾气,要知道,被女方姑娘退婚,在这个时候也不是说绝无仅有,那算得上是相当少了。在一般老百姓的观念,是绝对不能接受。蒋大为如果不生气,那才是不正常。
只不过,蒋大为生气归生气,却也没真的对沈宜宁一个小姑娘动气,只是表情忽然很严肃地盯着沈宜宁问道:“宜宁,你告诉叔叔,是不是君泽那小子欺负你了?”
“没有。”沈宜宁摇头。
“那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蒋大为又问。
“也不是。
”沈宜宁诚恳回答。
蒋大为想不明白了:“那是为什么?你好端端,突然跟叔叔说不想跟君泽那小子结婚,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叔叔知道,你是好孩子,如果是君泽那小子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儿,你千万别跟他计较。你看在叔叔面上,原谅他。”
“叔叔,我跟君泽哥不合适,不是任何原因,只是我们俩感情观不同。”沈宜宁无比认真看着蒋大为,一字一句地道:“或许您可能不太明白,但现在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你和我父母那一辈的婚姻,通通属于包办婚姻,那是社会的毒瘤,是错误的。叔叔,你要是爱君泽哥,你应该去劝说君泽哥,退掉这门婚事儿,这对我和蒋君泽都是一种成全。”
“宜宁,你……”蒋大为直接震惊了,似乎不能相信这是一个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蒋大为看着眼前措词铿锵有力的小丫头,完全觉得好像是在看另一个人,明明还是那样乖巧的坐着,可完全不一样了。
印象里,那个怯懦又胆小的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俐齿,说话做事儿,完全就是另一种风格,或者说是一个
异类。
因为太过于吃惊,蒋大为好半天说不出来话。
沈宜宁没错过蒋大为眼里的情绪转变,但她还是得继续说下去,只有劝服了蒋大为,她才能阻止这场闹剧再继续下去。
“叔叔,我跟君泽哥已经没可能了,”沈宜宁心里叹息,尽量将话说得委婉:“现在婚姻讲究自由恋爱,叔叔,强扭的瓜不甜,这你应该明白,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也不希望我过得不开心吧。”
蒋大为哑然,终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丫头,你说得对。是叔叔太愚昧,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抱着那种封建的陈旧思想,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既然你和君泽没有缘分,叔叔也不能怪你。叔叔会处理好这件事儿,你放心吧。”
“叔叔……”听到这些话,沈宜宁欢喜抬头,难掩眼中的惊讶,但余光看到蒋大为温和的神情,还有鬓角被忽视丝丝的银发,心里顿时五味杂陈,随之而来还有一股负罪感。
蒋大为可是一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是真心实意待她,上一辈子听说她被沈重林苛待,他曾经为了她去找过沈重林,让沈重林好好对待自己。
从头到尾,蒋大为都没想过为难自己,即便是在面对亲生儿子的事儿上,他的立场还是为了她好。
于是,在她软声哀求下,蒋大为还是心软了。
沈宜宁心里怎么能不触动,怎么能不难受,可是,情感归情感,理智归理智。
所以,沈宜宁能对面前这个淳厚的男人唯一可以说的,便只剩下“对不起。”
然而,蒋大为接下来的话,却彻底令沈宜宁破防。
蒋大为道:“孩子别这么说,在叔叔心里,你也是叔叔的孩子。你受过很多苦,好不容易才长大成人,各种酸楚叔叔心里知道。别为这个事困扰,是我家那小子配不上你。以后,你要自己对自己好,千万不要再让自己那么苦了,你没父母,叔叔以后就是你的亲人,真要有什么心里话,你来找叔叔说。没事儿的,叔叔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灯下的男人,一字一句说得轻柔,每一个都发自真心,眼中的慈爱,仿若一滴滴雨浇落在沈宜宁干枯的心间,让她原本荒瘠内心被滋润,不再空无一物。
“谢谢你,叔叔……”沈宜宁再抑制不住心情,眼眶一湿,眼泪扑簌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