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入股不亏

两日后,当嵌着九九八十一颗鎏金门钉的宫门缓缓打开时,一道悠然的马蹄声倏然响起在皇宫前的宽阔大理石路面上,守城的御林军将领眯眼望去,神情一片凝重,手不自主地握上腰间的佩刀柄上。

鸾凤宫正门前,三个门洞,正中的门洞最高最阔,象征着皇权与至高权利,只有皇上与皇后有资格进出,即便是权倾天下的大萨满岳大人,也只能从左侧门洞进入,绝不可走正中这一洞。

而他们寻常当值时,若是要出这道门,只能从右侧一处小小的门廊穿过走到城门外,绝不可从这三道任一门洞穿过。

可是眼前这辆马车,却径自走向正中这一洞,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架势,守门的将领一声令下,右侧小门登时跑出一众身披铠甲的将士,排成一字队形,齐声喝道:

“止!”

驾车之人一身玄色长衫,略一抬眸,神色淡然地继续向前,丝毫没有要停步的意思。

守城将领向前一步,大喝道:“来者何人?擅闯宫门者,杀无赦。”

马车继续辘辘向前,车帘被掀开。

兰夫人一袭宝蓝色常服,将浮雕着繁复纹路的金色令牌握在手中,道:“御林军守城慎重,本宫甚慰。”

与东楚红墙绿瓦不同,西夏宫殿以白金色为主,高大的宫墙上尽是一片洁白之色,瓦檐则是鎏金覆之,建筑穹顶也是以线条流畅饱满的圆弧造型,上面装点着层层金色的鱼鳞或菱形瓦片,当阳光照射在上面,熠熠生辉,奢华无比。

华央殿,是西夏皇帝处理日常政务和休息的寝殿。

三十五年前,西夏太子百里伯从老皇帝手中接过统治权,改国号为光衍,正式开启他的时代。

此时华央殿内,已换过皇后服饰的兰琼华姿态端庄,动作标准的向一袭黑金色帝王龙袍的男子行过礼后,起身坐在左侧上首的软椅上。

“她真的是兮儿?”光衍帝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站在殿下的少女,沉声道。

不久前,内侍首领太监昌贵匆匆前来,面带喜色禀道:

皇后娘娘已经回宫。

对于皇后几番离宫寻找女儿,皇帝早已习以为常,却不想昌贵继续道:“恭喜陛下!皇后娘娘将公主寻回来了!”

“是的。”

皇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不负苦心,几番周折下,臣妾终将兮儿寻回了。”

面对离散了十几年的女儿,光衍帝自是喜不自胜,眉眼间俱是一片热切,俯视着跪拜在地的少女,道:“兮儿平身,让朕好好看看你。”

“儿臣遵旨。”一袭雪色衣衫的少女缓缓起身,裙裾划过一抹波纹,插在头上的钗環却是极稳,半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礼仪极佳。

当少女抬起头时,饶是久居深宫见过无数绝色的光衍帝也很是惊愕。

乌发雪肤,眉眼如画,纤长的羽睫在眼下留下片扇形阴影,更衬得一双凤眸潋滟无双,琼鼻朱唇,仿似九天仙女下落凡尘,翩若惊鸿,风华绝代。

圣心大悦,“这般品貌,果然是朕的兮儿!”

“陛下。”始终端坐于右侧上首的华服女子开口道:“当年,公主失踪得蹊跷,臣妾以为还是请大萨满辨一辨方才稳妥。”

语毕,她又起身向着皇后的方向屈膝一礼,“臣妾此言,也是为西夏国运,还请皇后莫要怪罪。”

皇后莞尔,“本宫不在的日子,有贵妃操持六宫,做事情自是妥帖,又岂会怪罪。”

光衍帝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皇后的目光与立于殿中的少女互一对视,勾起一道极浅淡的笑容,可江幼还是从那道笑容里瞧出些无奈来——

是的,这位被寻回的公主正是江幼所扮。

既然那大萨满打定的主意是把这位玄鸟图腾的送走,那她偏要回来,就算不为别的,搅搅浑水也是好的。

浑水才好摸鱼不是?

大萨满岳罡是个四十多岁的阴柔男子,无须无髯,面容很是白净,一双狭长微挑的眼睛底下,鼻峰悬胆,下吊鹰钩,无端为其更增加些不怒自威的气质。

他上下打量江幼许久,眉头凛然一竖,高举手中的金钵,大喝一声:“妖孽!竟敢再次踏入我凤临主城,看本使替萨满神收了你!围!”

他的话音才落,竟从殿外闯进来一群身披梵语经书袈裟的男子,个个高举手中经幡,将江幼牢牢围住。

而那岳罡的另一只手竟挥出一根金色短戟,上面布满细密的钢针倒刺,直直向着江幼的面门袭来。

那短戟划过空中,阳光一闪,隐隐散着森森寒光,若是被其打中,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岳罡死死地盯着江幼,出手极狠辣,却到底快不过江幼的身手,只见她脚步轻移,似乎是极其随意地动了动身子,便躲过攻击,瞧着来势汹汹的短戟,竟连她的雪白裙裾都没沾上分毫。

岳罡一惊。

正要再次出手,却见那少女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只软鞭,那墨黑的鞭身好似蛟龙一般,划破空气发出咆哮嘶鸣之声,猛烈抽打在将其围住的信徒头脸之上,一道道刺耳的鞭打声回荡在广阔的大殿中,皮开肉绽的噼啪声混合着尖叫之声,令人胆寒心悸。

很快,才将她围住的一群信徒,俱已难忍剧痛地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啪!”

只见那软鞭好似黑色闪电般倏然飞出,结结实实缠上岳罡的脖颈,好像拴狗绳索一样。

江幼唇角一勾,手下蓦然发力,岳罡不自主向前踉跄几步,十分狼狈。

殿内一片哗然。

“大胆!既然对大萨满不敬!”

岳贵妃第一时间大喝出声,向着光衍帝的方向猛然跪下,“陛下!这女子来路不明,竟……竟然在殿上公然行凶!定是妖孽啊!陛下!”

光衍帝才张了嘴,却听左侧传来一道轻笑,“喔?本宫倒是先瞧着是大萨满先与兮儿动手,兮儿自保,何错之有?”

皇后向着光衍帝的方向望过去,道:“陛下,十六年前,便是大萨满一句妖孽,便让你我与亲骨肉分离,如今本宫踏遍千山万水,才终于带回了兮儿,难道大萨满还要再杀她一次不成?”

岳罡脖子被勒着,面色逐渐发红,艰难出声,“皇后……莫要妄言!萨……萨满神正……望着……着……便是因着……这妖孽,百姓才无端……受苦!”

皇后看也不看他,“在兮儿离开这十六年中,西夏难道始终风调雨顺,无波无澜?”

光衍帝一默。

确实,即便是兮儿离宫,国中也常有祸患,天降灾难,如何怪罪在小小少女身上?但是,因着骨子里对萨满神根深蒂固的信仰,还是让他不敢说出心中疑虑,沉声道:“兮儿,休得无礼。”

江幼乖巧收了鞭子,向着他屈膝行礼道:“父皇,儿臣多年未归,才一回来便造此般委屈,着实想问问大萨满,凭什么这般无理。”

岳罡狠狠咳嗽几声,哑着嗓子道:“陛下,近些日子我国东部三州,尽受春旱所困,田中庄稼尽数枯死,百姓哀声载道,受萨满神之示,臣不敢不遵,这才急于斩杀妖邪,陛下明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