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后。
许荷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连衣裙,浑不顾现在的A市外面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她化了个淡妆,嫣然一笑,看起来青春靓丽。
在门口等着送餐的民警也不禁在心底暗叹一声,可惜了,听说还是个大学生,是被渣男骗了,一时想不开才动手杀人的。
不过杀人就是杀人,再有正当的理由,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自己当判官,决定别人的生死,如果都执行私刑,还要法律干什么。
午饭时间到,食物尤其丰富,还都是她爱吃的,一份糖醋小排,不如学校食堂炖得软烂,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也没有妈妈做出来的味道,米饭还不错,不软不硬,口感适中。
曾几何时,这是她每个月才能吃一次的美味,后来在几个月的纸醉金迷里,她吃过好东西无数,却临了临了,依然只想念这一口。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今天是她执行死刑的日子,看守所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许家父母在得到允许后,连忙围了上来,他们带来了孩子最爱吃的饭,可惜按照规定,只能见面,不能送吃食,防止发生意外。
许荷一脸平静,甚至还多了几分笑意:“爸,妈,你们别哭,好好保重,我是杀人犯,我认罪,我伏法,我对不起你们,你们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她努力控制着,始终没让眼泪掉下来。
欠下的养育之恩,且由她来生再还。她突然跪倒在地,还是被法警拽起来,押着往囚车上走。
没有回头,没有落泪,她只是微笑着,准备迎接生命的终点。
验明正身,枪声响起,她倒在地上。
再睁眼时,对上孔千羽的脸,许荷愣怔了许久,发生什么事了?她不是应该死了吗?为何还会见到自己认识的人?
“喂,醒醒,还认得我是谁吗?”也不知道玄倾新做出来的药有没有问题,别是把许荷吃傻了吧,都盯着自己看了五分钟了,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我怎么没死?”许荷悄悄掐了自己一下,有痛感,这才哑着嗓子问道。
自然是不想让无辜之人枉死。
亲自动手杀人,与有想杀人的念头是两码事,无论许荷内心如何想要贺久章死,她到底没有动手,只是个被恶鬼利用的可怜人。
玄门联盟还记得孔千羽在大比上的救助之义,尽力在此事上帮了她。
除了许荷被认定为无辜之外,全国范围内一查,还有不少类似情况,该放的都放了,就比如之前的刘传伟。
只有许荷最麻烦。贺家人十分关注,还有钱有势,想要说服几乎不可能,总不能将鬼怪幽冥之事放到光天化日之下去说吧?
所以假死脱身便是最终两全齐美的做法,唯一遗憾的是,许荷以后便不再是许荷,她会有一个干净的新身份,从此之后,终其一生,都不能再踏入以前的生活圈子。
既不能回去上学,也不能联系父母,更不可能继续呆在A市。
原来比死别更惨的,是生离。许荷越听心情越低落,丝毫没有被救的兴奋。
干巴巴说了声谢谢,她动身离开,自此无人再见过她,至于她有没有再去联系父母,只要贺家人不去深究,其他人更不会管。
薛无为找上门时,师兄妹俩乐得无事做,躲在道观里喝酒,一人抱着一只烧鸡啃得正欢。
“祖宗喂,你吃归吃,玩归玩,接个电话行不行?”
孔千羽脚边堆着的酒瓶少说也得二十几个,薛无为拎起一只看了看,嚯
好家伙,大草原特产闷倒驴,七十来度!他喝一瓶就得爬不起来,这俩货完全当水喝,还未见几分醉意!
“你来干嘛?”岁月静好的日子太舒服了,孔千羽不想想任何糟心事,薛无为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憋好屁!
果然,下一秒那位小心地将空酒瓶放下,笑得一脸谄媚:“孔道友,咱们国的西北可漂亮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你不想去看看吗?”
“不想。”他们那个世界,她见到的美景多了,光是站在宗门的最高峰,云海在身侧,就不知能秒杀这个世界几百回。
舒服不如躺着,只要他们师兄妹一日摆烂,回家的事就一日不用提上日程。玄倾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师傅是教不出两种徒弟的。
“有钱赚哦大佬。”薛无为打量了一下最近施工进度还不错的道观,漏雨的顶彻底补上了,连外墙都刷完新漆,红墙绿瓦好不漂亮。
只是内里却丝毫未动,薛无为了解孔千羽,知道她不是个半途而废的性子,八成是兜里没银子了。
孔千羽正喝酒的动作顿了顿,就连玄倾啃鸡翅膀的声音都小了些许,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西北的F市,五年前我去过一趟,碰到几个不成器的僵尸,顺手捉了,这一次却是元君观的——哦,上次大比的时候你碰着他们着,还救了他们的小命。”
“说重点。”孔千羽又扔下一个空瓶子。
“他们师兄弟二人接了个护法任务,陪考古工作者下古墓,结果进去不久就失联了,从最后传回来的视频分析,很可能是古墓里有成了器的僵尸,所以派遣了人员的考古研究所想再召集玄门精英前去营救,救回来一个给一百万。”
听到这价码,孔千羽心动了。
鬼知道这破破烂烂的道观是个正经的百年古建筑,而且原来修个古建筑这么死贵啊!她手里全部的钱砸下去,连个水花都没溅出来,就花没了。
现在他们俩靠着每天五卦活着,好不悲惨。
“什么时候出发?”孔千羽拍拍手,站起身,一身酒气熏得薛无为差点没背过气去,但看大佬双眼清明,浑不像喝醉的样子,不由在心底赞一句:大佬不愧是大佬,真海量!
“自然越快越好。”
“那走吧。”孔千羽对着正殿打个招呼:“我出个差,家里教给你看着了,别忘了给祖师爷上香。”
正殿内空无一人,薛无为望过去时,只有祖师爷的圣像眉眼慈悲地立着。
“你在跟谁说话?”他转头又看看已经跟上孔千羽步伐,正跟鸡大腿较劲的玄倾,貌似他知道的,玄清观只有他们俩吧。
正殿墙上,原本应该挂着历代观主像的位置,有一处空了下来,换上张黄表纸,黄表纸微微晃了晃,像是在回应孔千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