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慕宛儿恭敬地向第一次见面的父母行了一礼,丝毫没有紧张畏缩之感。
明黄色绸裙衬托出她的身姿,简洁而不失明媚。
“唉——好孩子。”许氏与崇德侯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感慨。
他们二人原是回了许氏娘家一趟,未曾想竟发生此等大事。
许氏温柔地将女儿拉进身边,关切道:“这几日住得还惯吗?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告诉母亲。”
慕宛儿大方扬起微笑:“母亲放心,宛儿没什么缺的。”
夫妻二人见状,心中皆是一颤。
那模样与许氏年轻时简直如出一辙,这必定是他们的孩子无疑。
反观慕安宁,她虽性子与许氏相似,温婉娴熟,但随着年龄增长,她的容貌逐渐展现出张扬的艳丽,不免受人议论。
就连许氏的闺中密友,安庆王妃洛氏,也曾半开玩笑地调侃过,不知这孩子到底像谁。
未曾想造化弄人,她竟真不是他们的孩子。
崇德侯打量慕宛儿半晌后,肃然开口同她介绍:“这位是你兄长。”
慕宛儿侧身行了一礼,乖巧道:“兄长好。”
【这哥帅是挺帅,就是严肃了点。】
【唉...就是有点可惜,他结局那么悲惨。】
静静立在一旁的慕安宁眸光微微一动,不露声色地望向慕宛儿。
她竟再次听见了奇怪的话。
兄长是大理寺少卿,平日里因公务繁忙鲜少回府。
她说他结局悲惨...是何意?
慕归凌微微颔首,他的脸庞线条硬朗,轮廓深邃,眸光凌厉地审视着眼前这位新妹妹。
他曾审过一件大案:一女子为复仇,冒充一户人家失散多年的女儿,最终那家人皆惨死,无一幸免。
故而,他在听说这等荒诞事竟也发生在他们侯府时,疑信参半地回了府。
然而,如今少女那张与他也有几分相像的脸庞,令他心中疑虑消散殆尽。
许氏笑看着兄妹二人,眸光旋即落在养女身上:“这是...”她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尴尬,“这是安宁。”
“安宁姐姐。”慕宛儿福了福身,莞尔一笑,“我们见过了。”
慕安宁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她一向善于洞察他人心思,又怎能察觉不到养母此刻的心情。
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她们母女两人从来不算亲密。
许氏在诞下二胎后便羸弱多病,因此慕安宁在老夫人膝下长大。
除去许氏在她偶尔失了礼数时的训斥,她们谈话的次数少之又少,久而久之便逐渐疏远。
她偶尔出席各类宴会时,不止一次羡慕过他人的母女情深。
【我女今天好美,我可以!】
【唉,姐姐看起来兴致不高,看来已经开始对我生嫌隙了。】
慕安宁今日身着一袭淡蓝色纱裙,头上只戴了一支珊瑚钗,听见夸赞后,感到一丝不自在,避开了少女的视线。
她并未对她心生嫌隙,只是有些无地自容罢了。
【得想办法逃过系统检测,跟姐姐搞好关系,我可不想她最后再自戕!】
这是何意?
慕安宁目光有些怔楞,陡然回想起那场似预知般的梦境。
莫非...她此前的猜测是真的?
思及此,她黑白分明的杏眼轻轻转动,暗自留意起众人反应。
但好似...真的只有她才能听见慕宛儿的心声。
她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昨夜她翻阅了许多书籍,试图寻找关于此灵异之事的记载,但却毫无所获。
崇德侯注意到神色凝重的慕安宁,蓦地开口:“安宁,莫要多想。日后你依旧是侯府大小姐。”
话毕,他转向另一侧的慕宛儿:“宛儿,你便是侯府的二小姐。”他轻抚着长须,意味深长道:“三日后,宫中将举办百花宴,到时你们二人一同参加。”
一面是上京略有名声,养了十五年的养女,一面是乡下长大刚寻回的亲生女儿,他需得考量一番。
许氏柔声接话,慈爱地望向慕宛儿:“我与你父亲已商议好,若是有人问起,便说你从前身子孱弱,养在乡下庄子。”
慕宛儿乖巧地点头应下。
但在场之人心中皆知,这种说法漏洞百出。
慕安宁耳边骤然响起一道空灵之声——
“亲生女儿待遇果然不同,才刚到府中便能参加宫中的百花宴。”
“他们就不怕她一个乡野丫头会在这样场合出丑,丢人现眼吗?”
慕安宁双眸微微失神,忍不住心想:是啊,从小她便日复一日地学礼仪,直至丝毫挑不出错处,才得以参加京中宴会。
凭什么慕宛儿一来便可以...
少女身形微微一颤,被自己的想法惊到,陡然回过神。
这声音是...那日害她落水的东西。它竟还能控制她的思绪?
养父母能让她留在府中,她已感激不尽,又怎该对他们的亲生女儿生起嫉妒心理?
她竭力稳固心神,面上却没显出丝毫异样:“父亲母亲,安宁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想先行告退。”
崇德侯与许氏微微颔首,皆未表露出任何挽留的意愿。
慕安宁乌睫半垂,遮住了杏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步履轻盈,独身踏入庭院散心,忽听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慕大小姐——”
他尾音拉长很长,懒散的声调似笑非笑。
她闻声回首,游目四顾却空无一人。
倏然,春风拂过,一道身影从树上翩然而下。
少年身着一袭绛红色镶金丝长锦衣,华贵而张扬。
他生得剑眉星眸,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微微上翘,略显妖冶。
桃花瓣随着他的动作,轻盈地飘落,落在二人肩头与发梢。
慕安宁内心掀起一丝涟漪,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少年倚着树干,笑得玩世不恭:“本世子在你府中住了一天一夜,某人竟都没来探望我这个救命恩人?”
慕安宁清澈的眸子里宛如秋水漾漾,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那日落水是世子救了我?”
顾淮之挑了挑眉,语气不耐:“不然呢?”
那日,他被母亲硬遣着拜访侯府,未曾想意外碰上她与一陌生姑娘交谈,还无意听见侯府秘闻。
紧接着她便失足落水。
那同她谈话的姑娘呼救声很是响亮,他心知很快便会引得下人注意。
他本不欲多管闲事,但瞥见水中那抹淡紫身影,心中却是烦闷无比。
他知道她从小便不会水。
半晌,他还是轻踏假山巅跃入水中,径直游向她。
将人救起后,他只是打了个喷嚏,慕老夫人便让他在府中住上一日。
他本欲拒绝,但身旁小厮却奉他阿娘之命,恳求他务必留下,
他明白阿娘意图促进他与未来妻子的情感,但他最是厌恶如此被人约束。
“小姐,您也真是的,怎的不跟老爷夫人说呢!”
远处传来的女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谈话。
顾淮之星眸微凝,一把环住面前少女的纤细的腰身,躲到了假山后。
慕安宁眼睫一颤,搭住少年强劲有力的臂堪堪站稳,不解道:“世子这是作甚?”
顾淮之下意识伸出手,覆在她红润的唇上:“我可不想让人瞧见你我同在一处。”
少女闻言,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失落。
他果真还是那样不喜她。
但突如而来的温柔触感,却使她脸颊泛起淡淡红晕。
她久居深宅,从未与男子有过这般近距离接触。
鼻尖飘来一阵少女独有的兰香,顾淮之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出格之举。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慌忙松开了手,如碰到烫手山芋般。
他们并非在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但他心底为何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轻摩挲着刚刚碰过她的那只手,那温热的触感仍萦绕在他掌心。
二人不约而同将视线从彼此身上移开,而另一边的谈话声也变得愈发清晰。
“小姐,明明是大小姐故意落水,害得您禁足!”
慕安宁眉心轻蹙,远远地看见,说话的是祖母分配给慕宛儿的丫鬟。
慕宛儿撇了撇嘴,对婢女的话置若罔闻。
若不是她还受着系统限制,恐怕早就出声反驳了。
然而那丫鬟却没察觉主子的不悦,仍旧滔滔不绝:“小姐,不是奴婢说您,但您也得长些心眼。”
“若是大小姐说服老爷夫人将您赶走,那您就依旧是那乡下出生的丫头,而大小姐则继续做回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那样您便再无立足之地了。”
“您得学会讨好老爷夫人,成为侯府唯一千金,这样奴婢也能跟着您过上好日子!”她只当慕宛儿是毫无心计的乡下人,便也口无遮拦。
“我知道了,芸香,让我清静会行吗?!”慕宛儿捂住耳朵,加快了脚步。
她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
狗作者安排了无数这样的角色,挑唆原本没有嫌隙的姐妹二人。
【烦死了,不过明天我该怎么避免我女再次受伤呢?】
【我可不想她再被人误会了!】
主仆二人逐渐远去,直至周遭变得寂静,只剩假山后少男少女的心跳声。
顾淮之忽而饶有兴味地低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女。
这真假千金的故事他是缕清了。
他着实好奇这位素来举止得体的侯府小姐,此时是否会失态。
然而,她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皓白如雪的脸上未有任何表情,似是没听见一般。
实际上,慕安宁正细细思考,全然忘了面前还有一人。
照慕宛儿所言,她明日竟又会故技重施,陷害于她?
倘若真的会发生,那她究竟是从何得知这些荒唐事的?
当真是越发奇怪了。
思索间,她乍然感觉到耳边有轻微痒意。
原来是顾淮之突然靠近她,用气声道:“原来你不是侯府女儿。”
慕安宁感到右耳微微发热,下意识侧过脸,稍稍拉开与他的距离,轻轻嗯了声。
顾淮之挑了挑俊眉,故意道:“既如此,那我们之间的婚约便也不作数了?”
她抬起眼眸,撞上少年带着笑意的桃花眼。
他看起来分外欣喜。
慕安宁心头泛起一丝失落,但她清楚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该是慕宛儿的,包括与顾淮之的一纸婚约。
思及此,她轻轻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我就逗逗老婆,她怎么就当真了?!(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