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愿赌服输

想要定做几身价值不菲的男士长衫,聪明如常宁公主,自然知道不能走宫中的路子,否则分分钟要被父皇和母后察觉。

既然不好惊动宫中的绣坊,只好将这事交给信得过的人,安排去宫外定做。

而这盛京城中最大的绣楼,是高家的产业。

那日在广福楼里发生争吵后,高子林身边的小厮很快认出,那两件男式长衫的做工和式样,是从自家绣楼送出去的。

高子林留了个心眼儿,几番打探下,很快知道那锦衣公子的身份,竟是常宁公主。

也正是因此,即便之后坊间传言纷纷,他也丝毫不敢置喙。

可是这心中,可始终憋着一股子闷气呢!

于是想了一个损招——

宫中规矩颇多,常宁公主随意溜出皇宫,又女扮男装与人口舌争斗,这般行事作风,定是皇家所不允许的。

公主殿下身份高贵,他一介商贾招惹不起,却有人能收拾她!

高子林托了宫中的路子,将一些话散播给了几个常行走在御前的小太监。

于是,在昊元帝某次行走于御花园间时,好巧不巧地,正听见几个太监小声议论着,关于常宁公主化女扮男装出宫,还嚣张跋扈地与人争吵的传闻……

这才引出顾灵瑶被他斥责,并拘禁在寝宫中,游赏花灯节计划失败等等一系列事情。

可昊元帝知晓的,到底只是些皮毛。

他只知顾灵瑶女扮男装招摇过市,还气势凌人地与盛京百姓发生口角,但到底是与谁人争吵,又因着何事……

却是一无所知的。

直到此时,才将其中的原委知道个清楚。

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聂台的儿子当众羞辱,还被骂作是“密会出墙红杏的小倌儿”,昊元帝心中就一股一股子的冒火。

再望向聂台的目光也不如何亲切了。

聂台几乎立刻就感受到昊元帝目光的变化,冷汗登时就从额间冒出来了。

他赶忙叩首,磕磕巴巴道:“犬子无知,竟冒犯了常宁公主……实在是不该!陛下恕罪!”

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顾光耀,懊恼不已。

当他得知江幼给聂世良下毒时,只一心想着如何借此机会做文章,却没把其中的细节梳理清楚。

没想到竟还有顾灵瑶参与其中。

真真是大意了。

不过这会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已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端出一副兄长架子,道:“作为公主,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脸面,灵瑶怎能这么胡闹?聂家公子不知她的身份,想来只是一场误会。倒是你这女扮男装的市井行为,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顾光耀目光一扫,轻轻带过这屋子里唯一一个“市井出身”的江幼。

他打算以“不知者不怪”的说辞搪塞过去,却没发现,此时昊元帝的目光已冷了几分。

天家公主,何其贵重的身份,便是因女扮男装胡闹被他训斥几句,可旁人却没资格指点分毫,更何况被当众侮辱中伤?

“二哥真是好偏的心!”

顾灵瑶第一时间蹙起了眉头,扭头向着顾光耀道:“明明是灵瑶先被姓高的挑衅,又被那聂世良造黄谣,二哥却说是我胡闹?莫不是收了聂家什么好处,才替他家说项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明明只是小女儿家吵架时的胡言乱语,但停在顾光耀耳朵里,却好似惊雷一般,他登时反驳道:

“胡说!”

又赶紧向着昊元帝叩首,道:“父皇明察,儿臣绝无偏袒!”

可是有什么用呢?

帝王多疑,一旦怀疑的种子被种下,便会扎根,发芽,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

更别说关于储君结党营私之举,昊元帝早有怀疑,不过是因着顾光耀近期表现的勤勉恭敬,才稍稍放下心防。

如今再次被顾灵瑶这般童言无忌般的提起,昊元帝只觉得心中猛地一颤。

半晌后。

才开口,却是对着顾灵瑶道:“不是让你在宫里自省吗,怎的又这般跑出来?这里没你的事,快回去。”

顾灵瑶还想再说什么,可是面对着父皇毫无笑意的脸色,到底不敢造次,只抿唇应了,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顾光耀向着聂台使了个颜色,后者紧忙再次开口,道:“陛下,便是犬子有错处,但把毒下在他人身上的比试医术之法,与谋害性命有何区别?!”

顾光耀闻言,狠狠咬了后槽牙。

好你个聂台!

真是个老糊涂的!

没别的能说吗?做什么把他说过的话又说一遍!

这不就更加印证两人之间的关系了吗!

他惴惴地抬头,发现父皇似乎并未察觉,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喘完,就听江幼轻笑一声,道:“亏得聂太医还是太医院之首,却实在是孤陋寡闻,肉眼愚眉。”

“你……区区妇人!”

聂台狠狠瞪了眼江幼,却到底不敢太过放肆,恨恨道:“英嘉夫人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

江幼向着昊元帝行了一礼,道:“父皇,相传娲女护千民,天塌炼泥以填也,神农尝百草,一日遇七十二毒,方可著《神农百草经》也。”

“药王神农为了给百姓治病,不惜亲身验证草木药性,历尽艰辛,尝遍百草,所谓医者仁心也,更说明若要明药理,知毒性,只有亲尝过,方可下定论。”

江幼居高临下地睨着聂台,道:“若是不将这毒下到聂太医身上,您如何解毒?”

“巧言令色!”

聂台不忿道:“那你又为何下毒害我儿?”

江幼莞尔道:“父子连心,下在谁身上不一样呢?且妾身听说,聂公子也是个学医懂药理的,自然可助聂太医解毒。”

聂台还要再辩,却被昊元帝打断:“既是比试,就难免有输赢高下之分,若是聂卿太过计较,未免显得小气了些。”

聂台一愣,不可置信地望向昊元帝,道:“可是……陛下明鉴啊!老臣从未要与她比试啊……是她……是她非要这般作践我聂家……”

“不是比试?”

昊元帝眸光一凛,道:“那宣王府的侍卫险些毙命,和聂世良辱骂皇室公主之事……你可要好好给朕个交代了。”

聂台闻言,自是明白皇上的话中对他的申斥之意,登时委顿在地,再不敢造次,蔫蔫巴巴地磕了个头,道:“回禀陛下……确实是老臣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毕竟是几十年的老臣,昊元帝点到即可,自然不会过分苛责,遂向着江幼道:“他已认输,你待如何?”

江幼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儿臣自会把解药奉上,绝不为难。”

当聂台千恩万谢地跪安离开后,昊元帝再次开口,却没让还在跪着的顾光耀起身,而是向着另一个儿子道:“九卿可知道何为白虹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