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幼手握着毛笔,把“江零一”这个名字时歪歪扭扭地落在生死状上后,清晰的听到环绕在她身边几个兴城将领的抽气声。
就连桑北延盯着那三个字,唇角也是不自然地抽了抽,显然也是对这犹如狗爬般的丑字颇有微词。
啧。
没办法。
她前世用惯的是硬笔,这软趴趴的毛锥子,实在用不惯。
左右也不指着这东西吃饭,差不多就行啦。
待生死状撤去,付建抱拳向江幼施了一礼,又面向台下将士高声道:“虽说擂台之上,生死有命,但咱们此番只为切磋,不可伤及江御史性命!”
“得令!”台下众人齐声高呼,如雷贯耳。
第一个跳上台来的,便是那要被打三十军棍,名为黄宏明的副将。
他乍一上台就把一柄长刀扔到台下,随着刀落地发出“哐当”声响,黄宏明轻蔑道:“末将与江御史比试,不好用武器,便空手吧。”
眼瞧着面前身材精壮的汉子,江幼微微一笑,道:“黄副将既做了这个决定,便要为之负责。擂台之上,我不会因你主动放弃兵器就让着你。”
“那是自然。”黄宏明冷哼一声,向着台子边上一大排各式兵器,道:“江御史用什么兵器?”
江幼扫了眼兵器架子,无所谓道:“既然你不用兵器,我也不用便是。”
黄宏明瞧着他这副随意托大的模样,脸色一变,更加认为自己被轻视了,他狠狠咬着后槽牙,决心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小白脸”不可!
他爆喝一声,主动采取猛攻态势,挥舞着一双铁拳便向着江幼的面门袭来,江幼神色不变连着后退几步,台下众人见黄宏明占了上风,纷纷呐喊助威,高声叫好!
而喜乐和江幼等人则忍不住将一颗心提得高高的,即便海风习习,还是生生逼出一身冷汗,她们在心中祈祷着:夫人可千万要躲得灵巧一些啊,那沙包大的拳头若是打在夫人身上,得多疼啊!
黄宏明见江幼不断后退,心中愈发得意,不断提高出拳速度,更是算计着江幼的防守漏洞,很快便发现其似乎只忙于应付他的拳头,下盘防御始终松散薄弱。
于是他瞄准了空荡,骤然出腿,狠狠踢向江幼的下腹——
付建虎目圆瞪,狠狠盯着黄宏明的飞踢,心中不尽得意,什么狗屁御史京官,在受训多年的军人面前,还不是被打得连连败退!只要这一踢下去,就不信那姓江的小白脸还敢造次!
喜乐只觉得心跳得快要爆炸,甚至不敢再看,狠狠闭住眼睛,却又怕江幼受伤,又赶紧睁开。
桑北延的神色却始终淡淡的,唇角轻提着,似乎毫不担心江幼会吃亏落败。
眼见那条精壮的腿就要狠狠踢上那道纤瘦身躯,却在距离那道素白长衫不足一寸时被稳稳挡住。
只见江幼右脚提起,大小腿夹紧,以一个标准的泰拳提前膝的动作将他的腿挡住。
黄宏明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你!”
江幼唇角微勾,笑意却不及眼底,一记漂亮的左上勾拳狠狠击打在下颌处,不待他作何反应,她再次已右摆拳击向他的头部,右膝迅速提起,狠撞向左肋,待黄宏明慌张以右拳无力反击时,江幼左小臂轻挡,同时左膝狠提,狠撞向右肋!
一套连招下来,下颌和头部都中了招的黄宏明只觉脑中轰鸣作响,胸腔的血沫子狠窜至喉间,径自冲破了唇齿,直直喷射出来。
他只觉胸腔两侧好似被两个膝击戳穿了般,竟细微喘气间都疼痛万分。身形摇晃两下,终于径直地倒在台上,双臂环抱着身体,却始终强忍着剧痛,坚决不发出一丝声音。
台下一片寂静。
明明站满了将士的操练场,此时仿佛杳无人烟的旷野大漠,只闻得风声阵阵。
“好!”
“漂亮!”
两道喜悦的女声率先打破静谧。
喜乐和清夏二人殷殷地望着江幼,高声叫好,喜极而泣。
台下众人也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喝之声,即便不愿承认战友的失败,但无奈“小白脸”江御史这一套连招实在干脆利落!
“黄副将基本功扎实,确实是有真功夫在身上。”江幼踱步到黄宏明面前,垂眸道:“却太过狂妄轻敌,本官有意留了个漏洞,你竟想也不想地轻易上腿,实在是……单纯得很。好好养伤吧,那三十军棍待痊愈了再补上。”
语毕,她不再看倒地之人因羞愧而逐渐涨得通红的脸色,转头望向台下,道:“下一个是谁。”
人群中一阵短暂的安静后,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兴城大营守备,何玉柱前来讨教。”
跃上擂台上的汉子满面虬髯,身材高大,健壮如牛一般,手中握着一杆长枪,稳稳地向着场中走了过来。
随着汉子逐渐走近,台下爆发出一阵喧哗叫好之声。
喜乐跟着周围的将士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何玉柱并非寻常官兵,而是这兴城头一号镖局,兴隆镖局的大少爷。
身手自是不一般。
何玉柱站在江幼面前,道:“末将用惯长枪,请江御史也选件趁手的武器吧。”
嗯。
这个倒是不似黄宏明那般狂妄。
江幼觉得这个对手甚好。
笑道:“我倒是无所谓,既何守备习惯用长枪,我便也用长枪吧。”说着,脚背向着武器架上猛地一勾,一杆红缨长枪弹跃而起,被她稳稳抓在手中。
其实江幼并不如何擅使枪。
这种冷兵器在现代早已被更容易携带,又杀伤力大的武器取代。不过她受训多年,刀剑、棍术……等也练得精通,因此即便对枪术并不专精,却也操纵自如。
何玉柱道了句得罪,便提枪上前,身影奇快,几个起落便冲至江幼面前,横扫而来,势如破竹。
江幼身子一偏,迅速躲过迎面而来的猛击。何玉柱乘势追击,飞身跃起,在空中挽出几朵迅猛的枪花,招招向着江幼的要害刺挑。
只听“刺啦”一道裂帛之声,江幼小臂处的袖子瞬间裂开。
啧。
倒是个搏命的。
走拼命三郎的路线?
江幼微微侧身,枪头点地,一手攀住枪身,一个旋转便躲过何玉柱的攻击区域……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连声赞那何守备枪术精湛,把江御史打的倒退连连,看来这局赢定了。
桑北延眯眼望着台上的战局,微微挑起一侧浓眉。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作为内行中的内行,光是看两人的起手,便已能预料到大致的胜负。
这何玉柱枪法确实精妙绝伦,勇猛刚劲,却打的太过悍勇迸发,而缺少回还余地,难免过刚易折。
而那女人——
桑北延眸中含笑的望向江幼。
那高台上的女子唇角含笑,从容自得,即便在如此强攻之下仍无一丝慌促之色。
长枪并非她的拿手武器,不过随便挑拣,拿着玩罢了。
他很好奇:她准备何时出手将这局面扭转一下,毕竟也玩了这许久,该玩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