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意淫的兴致高昂的几个汉子乍然被骂,心里“腾”下燃起一股子邪火,豁然站起身,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着:“哪里来的小贱人,竟管到爷们头上了!”
他们寻声望过去,见一位身穿着银珠花合绯色锦缎裙装,头戴五色宝石攒金枝钗环的女子正冷眼晲着他们,那女子薄粉敷面,姿容冶丽,一双桃花眼内勾外翘,娇媚无双,美得动人心魄。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几人看得呆了,嗓子眼被“惊艳”二字堵得严实,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不只他们,就连坐在江幼身边的喜乐和清夏也被这女子的风姿迷住,呆呆道:“她……生得可真美啊……”
与寻常闺阁千金的清雅秀丽不同,这女子美得张扬娇艳,仿佛花簇锦绣的万花丛中最绝美耀目的那一支,绽放只为惊慑众人,举手投足尽显妖娆,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
周围路人很快发现酒肆的异样,渐渐聚拢些人,细小的议论声逐渐传来:
“这人……竟是狄娘子?她可是很久没露面了……”
“嘿!还真是她,果然是绝色佳人……”
“瞧瞧这身段容貌,难怪都说自狄娘子后再无花魁呢……”
“……”
喜乐恍然大悟,迅速调动脑子里之前收集的信息,与几人小声道:“她叫狄乔,是名动盛京的花魁娘子,也是四位绝色仙女中唯一一位风尘女子。”
她顿了顿又道:“对了。我还打听到,这位狄娘子自四年前先太子离世后,便闭门谢客,再未出现在人前呢……”
隔着帷帽的缥缈轻纱,江幼望着那位身姿谪仙般的狄乔,只觉得在那绝世美艳的皮囊下,藏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心事。
那几个造黄谣的汉子自知道了狄乔的身份后,瞬间换上一副谄媚面孔,一个个眼珠子都要冒出来般,紧紧盯着她,目光中的贪婪和色欲昭然若揭。
狄乔见此只觉厌烦无比,转身便走。
那些人还想纠缠,不过眼前突然窜出几名身穿劲装的保镖,吓得他们再不敢造次。
待狄乔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那几个汉子才悻悻不满道:“一个青楼妓女也敢在大街上跟爷们多嘴,真是世风日下!”
“不过是长得有几分姿色而已,还不是个万人骑的烂货,我看……啊啊啊!”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阵劲风迎面而来,一根筷子贴着他的头皮结结实实地扎进发髻里,力度强劲的头皮阵阵发麻,怕是再向下一点点,都会扎进他的脑袋里。
望向筷子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带着轻纱帷帽的纤细女子姿态闲适的坐在小桌边上,手中正掐着几根筷子。
他们才被一个女人骂过,又被另一个女人挑衅,一时只觉恼怒异常,骂骂咧咧地便向着江幼冲过来。
然而下一秒,却被江幼手中的几根筷子稳准狠地扎在腿上麻筋处,双腿发颤,竟无法站立。
“扑通”几声后,尽数倒地,摔得甚是狼狈。
啧。
江幼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们。
不过仗着些性别优势,自恃身体比女人强壮,就随意欺凌弱小、满嘴造黄谣……
猥琐又恶臭,令人不齿。
经过这事儿,江幼逛街的兴致大减,起身登上了马车。
当马车驶过宽敞的主街,转向西坊间,逐渐将人声鼎沸的喧闹远远地抛在车窗外,伴随车轮有规律的辘辘声和车厢细微的颠簸,江幼轻轻地阖上眼睛养神。
忽然,马车前传来几声略显急切的铃铛声响,紧接着马车猛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幸好江幼机警,第一时间稳住身形,但是兰氏和喜乐却摔作一团,“哎呦”声不断。
驾车的清夏费力的稳住马匹,便听得车厢内传来的惊呼,一边问车厢里的情况,一面转头恼怒望向迎面突然窜出来的马车,高声斥道:“你怎么驾车的!”
喜乐捂着撞得生疼的额角,皱眉撩开车帘子,望了眼对面的马车,小声道:“这看着好像是青楼的花车,却又不太像……”
青楼的花车大多招摇,会在车顶华盖的四个角系上些张扬的铃铛,当马车走起来时,铃铛随风摆动,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颇有一股子廉价的浓艳轻浮之感。
而面前这马车却极其华丽考究,铃铛也并非寻常青楼花车那般又大又招摇,只在华盖一个边角延伸出的雕花上挂了一只精致的鎏金风铃。
这般做工精巧华贵的马车,可不像是出自青楼之地。
“对不住,对不住……”
那赶车的车夫连忙道歉,他头发已斑白,神色间充满急切,不住地回头张望着,似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一样,开口道:“劳驾您给让条道儿,让我们先行可好?”
清夏心下的怒气还没散去,一听这话又想起早上给吕芝娣让路的事儿,愈加不悦:怎的到处都要她们让路,就不能别人也给她行个方便?
“袁伯,后退些,请他们先行。”
那精巧的马车中传出一道清冷女声:“本是我们行得急了,惊扰了对方已是不该,如何再作此等无理要求。”
江幼眉梢微挑,与兰氏对望一眼,两人都觉得这道女声甚是熟悉。
“可是,小姐……”那被叫做袁伯的车夫欲言又止,再次急切地望向车后,低低地叹了口气,到底将马车后退了些,留出通道让行。
就在马车即将侧身而过时,江幼忽地听闻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一道调戏意味十足的男声:“狄娘子真是让本官好找啊!”
那道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妾与中郎将并不相识,还请大人勿要纠缠。”
话语中带着明晃晃的推拒和疏离。
那男子却毫不在意被拒绝,继续胡搅蛮缠:“早就听闻狄娘子的琴声天下一绝,本官实在是仰慕得很,不如现在就随本官回府,好好品鉴一番如何?!”
女子的声音愈冷了几分:“中郎将的秉性,妾早有听闻,实在不敢苟同,请自重。”
赤裸裸的嫌恶。
“娘的!”
那男子被当众下了面子,一时怒火攻心,大骂道:“不过是勾栏里的骚浪货,被本官看上是你的福气!给脸不要脸的贱货!来人!把车给我押走!”
江幼顿悟——
原来,这车里坐着的便是那方才遇见的绝色花魁狄乔,狄娘子。
再结合着两人的对话,貌似是这被称为“中郎将”的男子在追堵狄乔,所以车夫袁伯才急于通行。
她记着这狄娘子身边是有些保镖护着的,怎的此时都不见了?
也不知这男子到底是哪家的,竟敢在满是朝廷官员府院的西坊间做这等强抢女子的流氓行径,实在是色胆包天。
周围蓦然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
江幼微微蹙眉,看来那人的手下已经行动起来了——
有的已经从两辆马车间的缝隙通过,去抢狄乔马车的缰绳,还有一些恶言泼语的催江幼这辆马车快些离开,甚至有人径自伸手去拽清夏的胳膊,骇得清夏赶紧躲避,一个重心不稳,后脑猛的磕在车厢上,发出一声闷哼。
显是磕的疼了。
啧。
竟敢对她的人动手。
江幼眉头一蹙,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一道慵懒却清脆的女声蓦然响起:“哪家的疯狗,竟也敢光天化日下拦路?!”
周围的骚乱一滞,目光齐齐望向这辆毫不出众的马车,那男人回过味来,阴沉道:“哪里来的贱妇,竟敢辱骂朝廷命官!”
车帘子一掀,戴着帷帽的江幼一步迈出来,纤细的身姿笔直,笑道:“看来你承认自己是疯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