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膳后,江幼将女孩们召集在一处,将一封信交给彩娘,交代她去景阳城寻郭通判的夫人李氏。
李氏为人敞亮仗义,想必会好好安顿她们。
随后又掏出万两银票交给她:“这银子是你们安身立命的本钱,即便是挥霍无度,也够你们花用个几年。不过……”
她话音一转,笑道:“如若你们想长久地把日子过下去,那郭夫人倒是个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彩娘心生感激,知道是江幼在提点她,连忙拉着其他女孩要下跪磕头:“江小姐大恩!如再生父母!请受我等一拜!”
“先等等,别着急磕。”
江幼拉住她:“这银子可不是白白给你们的。”
彩娘一愣,却也明白天下没有白得的银子,诚恳道:“姑娘放心,我等定攒足了银子还给您,我给你立个字据吧!”
“字据倒是不用着急。”
江幼又把一个装订得解释的本子交到她手上:“这上面的招式,你们定要每日练习,切莫懈怠。可别银子还没还完,就又落进了哪伙恶徒的手里,那我可就真不高兴了。”
“姑娘……”彩娘的眼泪汹涌而至,哪有不用立字据就借银子的,还是动辄万两的银子。
什么练功夫自保以还银子,不过是在教她们:女子立世不易,无论如何也要有反抗保命的气力罢了。
女孩们感动得落泪不止,泣不成声。
那个被叫做珠丫头,不过三岁半的女娃娃更是直接抱住江幼的大腿,嚎啕大哭。
临别时,彩娘将一个足有拇指大小的,圆润莹泽的金色珍珠放在江幼的手心,恳声道:“不瞒姑娘,我是一名海女,这颗珍珠是我这些年下海,唯一采到的一颗金珠,便送与姑娘吧。”
她因未采足贡珠被城内知府下令逮捕,为免牢狱之灾,这才逃出城,却被那伙人贩子抓了去。
彩娘拉着江幼的手,谆谆道:“我知姑娘是有本事的,但也请您莫要继续南行。”
沿着这条官道再向南走,便是永昌城,又名“明珠城”,是东楚最大的珍珠产地。
因贵妃吕氏喜好珍珠,不仅爱用珍珠装饰首饰、衣服、项链、璎珞、耳坠等,更别出心裁地搞出一个“珍珠美人妆”,便是以珍珠做花钿贴在眉间、面颊之上,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们纷纷效仿。
从此东楚上层社会对珍珠的需求大增加,导致地方政府对贫苦的采珠百姓压迫愈甚,更是要求采珠人每月必得上缴十颗品质上乘,符合标准的“贡珠”,否则便要被下大狱,沦为“贱籍”。
导致一时间大批大批的采珠人只得玩命地寻找珍珠。
不过珍珠是有生长周期的,毫无节制地采珠后,一定会面临无珠可采的局面。
而且这个时代还没有人工养殖的珍珠,只能依赖于下海捕捞野生母贝。于是采珠这一靠天吃饭的行当,愈加艰难,大批大批的采珠人不是被饿死,就是沦为奴隶。
“据说龙王会赐福给下海的女子,所以采珠中多是女子居多,被称为海女。”
彩娘眼角掉下一滴泪,继续道:“如今这明珠城里,正大肆抓捕女子去做海女采珠,请姑娘万万不要蹚这浑水。”
江幼将那颗泛着金色光泽的珍珠还给彩娘,莞尔笑道:“想来你以后也不会下海采珠,便将这颗留着做个念想吧。”
跟彩娘等人挥手告别后,江幼轻提了裙摆坐回马车上,是时候上路了。
喜乐顶着一双哭得红彤彤的眼睛,带着浓重鼻音问道:“姑娘,咱们接下来往哪里走啊?”
“自然是继续南下。”
江幼轻点了喜乐的鼻尖,故作高深道:“我也是很久没吹过海风了,如今既已知道再往南就是大海,怎么能掉头离开?”
喜乐愣了愣:“彩娘不是说……”
“日子也不好总是一团和气,总得适时的添些血腥气,才别有风趣,兰夫人以为如何?”
身穿宝蓝色裙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兰夫人扯唇轻笑:“早闻得东楚国得东、南两条海岸线,采珠业日益蓬勃,采得明珠无数,自是要去见识一番。”
喜乐望着笑得一团和气的兰夫人,又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江幼,只得无声抱紧了祸害崽崽,瑟瑟发抖。
不是说城里正在抓女子去做海女吗,她可是连游泳都不会,可别被抓了啊。
嘤嘤嘤。
江幼淡笑着阖上双眸,拉紧身上的羊绒毯子,只觉寒气一寸寸地侵蚀骨肉经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还好。
她心中暗道:再熬个两天,就能去抱人形火炉,忍忍便是。
继续向南走,,空气中逐渐夹杂了些海风的潮湿黏腻植被环境逐渐变化,路边隐隐见到些高大挺拔的乔木和四季常绿的灌木丛。
江幼只觉得,更他妈冷了。
原本只捂着一个手炉,现在已增加到了三个,连滚毛的披风都盖了双层,却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这让热出一身薄汗的兰氏和喜乐分外不解。
兰氏更是竟径自去摸江幼的额头:“莫不是发烧了?”
在触摸到她冰凉的额头后,不由得大骇,忙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不住地给她搓手搓脚,显是极为担忧。
江幼趴在兰氏怀中,虽然四肢骨血冰冷凛寒,心中却微微发暖,哆嗦道:“不碍事,寒症而已,过两日便好。”
兰氏却不大相信,她虽不是大夫,却也从未见这般暴烈汹汹的寒症,莫不是要将人冻死。
桑北延只觉得隔着车门都能感受到她牙齿打战的“哒哒”声,心中郁郁之气不断堆积,在听到江幼语声颤颤着让喜乐再去拿床被子时,终于忍不住一拉缰绳将车拐下官道,无声地宣布:今日赶路到此结束。
推开车门,拉着江幼便出了车厢,身子飞跃而起,很快消失在兰氏和喜乐的视线中。
“嗷呜~”祸害望着首领离开的身影,轻嚎一声表示:飞的真帅!
“桑护卫这是……”喜乐一脸懵逼。
兰氏想到那日早上所见,莞尔不语,只说煮些热粥,待江幼回来暖暖身子。
江幼窝在桑北延怀里,只觉周身放松一派的温暖惬意,不自觉的双手环绕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的好闻味道。
她终于知道这两次同睡醒来,为何会是那般姿势。
约莫都是她耐不住寒意,主动向着人家桑北延靠拢的。
不过。
他既没反抗拒绝,就说明……还能继续。
江幼想着,又忍不住把桑北延抱得更紧了些,透过薄衫能清晰的摸到他身上条理分明的线条。
啧。
虽然看不见“秀色”,但是摸着感觉……
确实很“可餐”。o(*////▽////*)q
桑北延额上飘过几条黑线,莫名感觉自己被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