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稍微深想，就明白林芸初的意思了。
“我弟，他不会的……”
林芸初开始提笔画符：“少年意气罢。”
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从来都不会用这句话劝人。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倒是更加适合。
可以给那些曾心怀善念的人机会。
不多，就一次。
“但是这些年来，我与阿旭九死一生都是因为他们！凭什么？林大师……”张敏捂着脸，把扭曲的脸颊藏了起来，眼角通红，“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吗？”
“值不值得，才是你们该考虑的。”
“恶意纵火者，死后将打入铜柱地狱，魂体抱住炙热通红的铜柱日夜受尽折磨。”
“你为了人渣而牺牲自己有点亏。”
张旭紧抿唇角，苍劲的手指捏成拳头。
她知道……
她竟然知道……
为什么？
只要一把火把他们烧死就能解脱了！
林芸初并没有在意他身上的杀气，把画好的符箓递到姐弟面前，继续说：“这种符箓，你们之前可曾见过？”
姐弟互相看了眼。
相比沉默阴沉的张旭。
张婧浑身一颤，差点就跌落在地。
她抖着指尖，从香囊中拿出叠成三角形状的符箓。
这是娘亲临死之前交给他们的。
是娘亲弥留之际帮他们求的。
为何……
泪水从张静脸上滑落，她无意识地摸了过去，凉凉的。
沉默的张旭也把怀里的符箓拿了出来。
两张符箓并排放在桌子上，林芸初依次拆散开，的确与她画的图案一模一样！
张旭想不相信都难，而且他比张静想得更深，这是害人的符……
张亦显探头看去，不解道：“林小姐，这是借运对不对？！”
并不是借运，而是……
“替身换运术。”
听到她清冷的语气，张亦显心脏漏跳一拍。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也是禁术。
“只要你们……与你娘亲随身戴着这种符箓，心术不正的人就能把灾厄转移到你们身上。病痛会转移、困苦会逆转，最后会代替主人去死。”
闻言，姐弟俩不约而同想到突然病重的娘亲，还有那个笑意盈盈的病美人姨母！
她刚才说的让话姐弟俩神情呆滞住，只能浑浑噩噩地张着嘴。多年后才直面娘亲被人害死的真相，哪个子女能接受？
但林芸初说的话是真的。
当三张符并排一起时。
他们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张旭先反应过来，痛苦地“啊”了一声！
他恨！
恨不得立马就烧死他们！
瞳孔通红的少年抬起头来，转身就想走，还是张静死死拦住他。
她不想弟弟打入地狱！
“别……阿旭，你想想娘亲临死时的愿望。”张静带着哭腔劝道：“我也不想让他们好过，可是我们不要为了他们而作践自己！”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
林芸初拿起三张符，轻轻一晃，黄符就自燃起来。
她清理邪符后，才说：“或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姐弟俩同时看向她，张静的表情哀痛至极：“娘已经死了，这些年我们身上的伤愈合后又撕裂，早就千疮百孔……”
他们低着头。
就算有这种符箓在手。
他们愿意拿着邪符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换不回母亲了！
林芸初却摇摇头，“我不会让你们用这种符箓报复，而是提醒你们，何为反噬。”
“反噬？”
张旭双手撑着桌面，神情癫狂。
“你们母子所遭遇的，通通反噬回去，一点不剩。”包括那场蹊跷的病死。
张静明白林芸初的意思了。
她担心弟弟不同意，忙拉着他劝：“阿旭！别做傻事！”
牺牲自己只是亲者痛仇者快！
张旭忍不下这口气，“娘亲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他们本来可以有娘亲的。
现在只能相依为命。
“四张符箓，四千两。”林芸初从来不强买强卖的，她把破解“替身换运符”的符箓放在桌面，等着他们自己做决定。
张旭紧紧咬着牙槽，眼神挣扎。
而张静却想另一件事，“不是三张吗？”
倒不是讨价还价，而是娘亲与他们就是三人而已。
林芸初慢条斯理地收拾毛笔，嗤笑道：“难道有过错的只有你继母？”
不是的。
姐夫和小姨早就勾搭上了。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张静沉默了，接着就有点不好意思：“我们拿不出四千两……”
娘亲的嫁妆已经给继母占去，月例也是比丫鬟多点。他们姐弟这些年积攒的体己钱也只有两百两，远远不够买四张符箓。
张旭冷笑，“姐，大不了同归于尽！”
说完就想拉着张静走。
还是张静骂他两句，才停下脚步。
“大师，能……能赊账吗？”声音很低，有些难以启齿。
上一个要赊账的是一名姓贺的书生。
林芸初向来无所谓算卦是多少钱。
但她之前已经为符箓发话定价，现在还是不要朝令夕改的好。于是这位外表淡然的林大师，开始在思考这次要赊点什么好。
“赊账，为期三年。”林芸初是看着张旭说的，“三年内还清，不然要你的灵智。不想变成傻子的话，就想想如何生财有道。”
张旭瞪大双眼，指着自己，“三年后，我才十六岁！别人都说你卦金随意……其实你就是想卖符的，对不对！”
“不行？”
怎么会承认他不行。
哪怕他现在只是少年。
“行！我行！”张旭咬紧牙关应道。
他也不可能让姐姐付出这种代价！
林芸初一眼看透他的心思，人还有救，“签字画押。”
利益面前最能窥探人性。
代价还是要付出的。
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呢。
等姐弟俩拿着符箓离开以后，张亦显才凑上前，说：“林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如果不是用欠债拖着他，这位少年郎肯定会成为杀人犯。”
但他可能会作为“仇人替身”而死去。
而他未必真的能报仇雪恨。
林芸初歪头看向张亦显，“他杀不杀人与我何干？”
张亦显噎住，“炼化人类的灵智与运势，可是邪魔外道所为。您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肯定是看准他们能还钱，才说的……吧？”
看着林运初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突然又有点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