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国公府。
孙夫人刚下马车，就命人去喊御医。
她带着药方，快步来到女儿的闺房。
季涵躺在床上，脸色竟然一片灰白。明明她出门的时候，女儿还笑着送她上马车。现在却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难怪那些丫鬟见到她都害怕得跪下。
当然会害怕！
如果女儿出事，她肯定要让她们全部陪葬！呸！女儿怎么会有事……
孙夫人怔怔地拿出药方，对进门而来的府医说：“废话不多说，这张药方可对症？”
府医一愣，还以为孙夫人会先发难呢。
之前他没有察觉九小姐的情况，本来就有些心虚。但他拿到孙夫人递来的药方，则是愤怒地拍桌道：“药方的药性相冲，绝对不能用！夫人怎么拿到这种药方，开方的人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孙夫人皱眉听完府医的话。
随即也想到。
林芸初知道她已经起了杀心。
“她故意的！”
沉默的孙夫人忽然开口，但府医并不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
下一刻，昏迷的季涵缓缓睁开双眼。
她迷糊地朝着孙夫人喊：“母亲，涵儿好疼……”
一个时辰后。
季涵的房间围着来看病的人。
御医也喊来了，正是给三皇子看病的宋医正。他也对这份药方给出说法：“风险极大，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母亲……”
床上的季涵喃喃道：“我疼……”
“涵儿！”
孙夫人抱着季涵痛哭失声，此刻她居然才明白长房丢了女儿的心情。虽然她从来不会为自己做的恶事而后悔，但她却能理解大嫂整天的魂不守舍。
如果涵儿先她离去，也是剖她的心！
片刻后，季涵又陷入昏迷，就好像刚才的那声“母亲”是她的错觉。
“就用这个药方！”
五房一直都是她当家做主的。
此时也没有人阻拦她。
过来探病的季清也在外面看着，她的手被母亲紧紧握住，抬头看去，正好看见母亲慈眉善目下的杀意。
季清正是才找回来的十小姐。
从槐里县找回来后，性子安静了很多。
大夫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道：“清儿可是觉得冷？”
季清摇了摇头。
她猜到一些事，有些吓一跳而已。
“探过病后，我们就去慈云寺为涵儿祈福，好不好？”
“嗯。”
自从小石头离开慈云寺后，母亲才愿意带她外出。季清垂下头，掩饰眼底的灵动。
她与小石头约定过的。
两年后，他就要来国公府接她。
……
远在槐里县的林芸初神色自若地等着。
她正要开始今日第二卦。
问卦的是一名衣着讲究的男子。
他穿着宝蓝色的云纹衣裳，坐在桥头，但气质却比常人更盛。
颇有种只敢远观而不敢靠近的感觉。
主要是……该男子长得如此出色！
男子拱手致意，说他姓裴，嗓音温雅：“林小姐，当真闻名不如见面。”
林芸初抬眸，知道他就是住东街的贵人。
正巧，她知他今日所为何事。
而那些不敢上前的行人，也互相打探出男子的身份：“他是裴相的儿子吧，听说就在东街祖宅里养病。”
“当初裴相也是从咱们槐里县出去的。”
“裴公子肯定是来问健康的吧……”
“好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当初的绑架索要灾银案……裴相多大的功德啊。”
裴允文对旁人的议论声置若罔闻。
他开口道：“我想知道自己的死期。”
在活着的日子。
他都觉得生不如死。
倒不是家中没有心思给他治病，而是那些沉重的心思让他觉得无聊至极，宁愿从京城回到槐里县等死。
他无所谓辜负家人的期待。
而且他注定会早死的。
无论来了多少御医或者是民间的神医，他们就算来之前多有信心，最后也会颓丧地对裴家人摇头：没救了，为令公子准备身后事吧。
但他倒想在死期前肆意活一日。
不用计较每日汤药用量。
再也无需被当成易碎的瓷器。
“林小姐肯定觉得这个要求很无理吧，生死？如果真知道生死，那岂不是当着阎王爷偷看生死簿？”裴允文谈吐间颇为豁达，并不像久病卧床之人。
在每日等死的日子里，他惯会让自己体谅所有人。现在他却来到桥头，为难这位陌生的林小姐了。
“要我说，不知道才更幸福吧。”有人不理解，听了只是摇头。
“不，我倒是想知道，如果知道死期，无论如何都不会碌碌无为。”
“可是裴公子可是上一届的解元，他就是会试前病的。”
“好可惜，本看好裴家能一门两状元！”
听到“一门两状元”这类的话，裴允文的眼中闪过讽刺。
“状元……呵。”
裴允文问：“能算吗？。”
两日前，他照常闭门养病读书，偶然间听到府中下人在讨论桥头算命。听闻林芸初能卜算吉凶，甚至还能超度亡魂。
如今他对世间之事早就失去兴趣，于是就来凑个热闹。
热闹，他身边很久没再有。
堂堂的裴相家公子。
居然来到街道算寿元？
让人不禁想到民间曾流传的一个故事，相传某位帝皇让道士给他算寿命，结果该名道士起了小聪明，就干脆对该帝皇说：“陛下会比贫道多活一天。”
结果他当时就被皇帝下令砍了。
并且皇帝还说，如果他后日还活着，那道士就是骗子。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那现在呢？
林芸初也想到这个故事了，她轻笑了声。但这位裴公子也不是诚心来算寿元的，他对自己的性命根本毫不在意。只是懒得做寻死觅活之事，但死了也无所谓。
她清冷的目光落在裴允文的脸上，定定地盯着他先挪开了视线。
看到她这个样子，不少人都以为她犯起花痴，毕竟这位裴公子可是少有的美男子。
听说也就比国师稍逊一筹而已。
还没等林芸初说出掐指算出的结论来，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桥头另一边走来几个人。
他们见到裴允文都很紧张，真当他是一碰就坏的瓷人了，焦急地围着他。
“公子！相爷让我来寻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