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会想到虎子出事的那天，整个人都被冷丧的气息笼罩，觉得快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想到……
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的。
虎子走之前悄悄与他说：“忠伯！我要捞鱼给阿娘补身子！”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哼！一个人去太危险，你就不怕你爹藤条焖猪肉！”
虎子边跑边笑：“忠伯不说，我爹就不会知道！放心，我很快就家去！”
对啊。
他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王忠头顶着地板，额头快要磕出血来。
“是我……我该拦着他的……”
当日他还真没对任何人提起，并且还上山打野鸡去县里卖。
四个时辰后，回到村子才发现已经乱成一团，大家都不知道虎子究竟去哪里了。
虎子爹看他从村外回来，哭着问：“村外有人贩子进来吗？”
搞清楚事情原委后，
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嘭嘭嘭……”只能不断地磕头。
前头的钻头上面开始留有血迹。
此时王忠剩下一个念头，如果虎子要回来索命，那就要他的吧。把他的孩子放了，村子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只有他王忠愧对他！
王忠趴着石砖上，泪水沿着他的鼻梁滑落，声音沙哑地哭道：“我以为虎子捞到鱼后就回家了，怎么就出事了呢！怎么就……我上山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他上山前经过河道，再沿着河道走到山脚的。在他把野鸡背在身后，往村口的走去时，还能看到虎子冲他挥手。
那时……
虎子有影子吗？
他居然一时竟不能确定了。
“有一件事，他无法对你们说出来的。”
林芸初并没有安抚痛苦跪地的青年，她只传递亡魂的所思所想。边用指尖轻点水面，上面已经出现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
他眉毛很浓，笑得没心没肺的。
看到王忠后还很得意，像个恶作剧成功的熊孩子。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孩子，他还拼命地朝着他的忠伯大声喊着什么话。
其他人都看不见，而王忠正在跪着。
林芸初只好继续帮忙转达：“五天后，后山村会有一场瘟疫，这场瘟疫只针对十二岁以下的孩子。虎子有这机缘得知，但他并没有办法告诉你们，哪怕是托梦。”
横死的鬼，自然也有鬼道。
可惜他没办法告知村里的人。
“而出了村的孩子也会不见，那是因为瘟疫还蔓延到其他村。”
王忠听到这话猛的愣住了，接着痛苦地闭了闭眼，恨恨地拍打着桥面。
竟然是这样……
但虎子还是孩子。
他想到的救人方法就是这样粗暴。
“虎子……都是忠伯不好，如果忠伯早点回来，你就不会出事了！”
林芸初垂眸，继续传达虎子的想法：“他想要救下村中其他孩子。”
不过也有与大人捉迷藏而恶作剧的心态。
却不知，后山村的人都快被他吓死了。
王族长老眼昏花。
他只看到水盆地的虎子手舞足蹈。
老人见此，顿时又是一阵心疼，无论虎子做了什么，此刻他已经顾不上生气了，“虎子，乖孩子，太爷爷带你回家啊。无论如何，也把你带回家……”
虎子慢慢变得沮丧。
他抬头看了林芸初一眼，再蹲了下来。
“姐姐，瘟疫是真的，狗蛋他们都会死的，疫鬼快来后山村了……”
“他们知道，而你也该离开了。”林芸初再化去一张纸人，渡他。
“可是我想再见见阿娘，去河道没有捞到鱼，阿娘没有鱼补身子该怎么办？”虎子抱膝坐着，抬头时憋着嘴，“姐姐，我可以见一下阿娘再走吗？”
生怕林芸初不答应。
虎子又说：“等瘟疫走了后，狗蛋他们就能回家的！真的！”
林芸初气笑：“这话就骗骗鬼，没有替身，他们都出不来。”
虎子更垂头丧气，很是不解道：“那些水鬼都这样说的啊。”
“就是骗你这种笨鬼。”
林芸初为其念咒超道，“不过，这事以结果论，倒是大功德一件。下一世，离水远一点，那些水鬼看上你身上的功德了。”
他们的对话，大家只听见林芸初的声音。
而虎子在众人眼里就是不存在的。
见到自言自语的林芸初。
其他人面面相觑。
还是王族长有点迟疑地问道：“虎子，这是……这是要走了？”
林芸初点头，“为他超度，送至奈何桥，喝过孟婆汤。”
——虎子就能带着这份功德，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王忠听到后紧紧抿唇，甚至连额头的血都顾不上了。他站起来看向水盆，也能看到龇牙咧嘴喊“我才不会被骗”的虎子，声音沙哑：“虎子，我是忠伯……”
“虎子好可怜，这么好的孩子居然真死了？而且就他回不来了。”
“啧，别忘记那些孩子是他带走的！”
“如果他真有害其他孩子的心，那就不会有大功德了啊，你又何必这样说他？”
“……我家就在后山村附近，天爷啊，我得回村一趟！”
王忠还一直喊着虎子的名字
慢慢地，水盆中的虎子也抬头，咧嘴一笑：“忠伯！记得帮我把鱼拿给阿娘啊！帮我看好阿姐与阿弟，莫要让他们去水边喽！”
“虎子……”
风中只剩下一声叹息。
那名叫虎子的孩子已经消失不见。
……
后来，林芸初已经三卦毕回到家里。而王忠趁着夜色，送来其他孩子的生辰八字。
那天他回村后，就立即一户户地敲门了。
听到他说的话后，屋内的人都痛哭流涕。
还是村中有读过书的书生，帮忙记录大丫生辰、毛蛋生辰……
王忠颤抖着手递过孩子们的八字，比起下午似乎老去十多岁，“二狗和三丫都回来了……可是虎子却……”
回想刚回村时。
他与爷爷从槐里县赶着牛车回村，到村口时已经接近傍晚。
山路本来就不好走。
而王忠更是心神恍惚，竟然差点把牛车撞大树上。
也就这时，他看到前方虚虚有两道小身影。他拉着牛车的手都僵住了，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就怕是他的错觉。
两个孩子似乎很冷很冷。
穿着的还是失踪时的衣裳。
二狗与三丫手拉着手，慢吞吞地走在路上，依稀能听到二狗说了句：“好累，要不回去与虎子玩吧？”
王忠当即就吓得手脚发软，麻利地跳下牛车，三两步就走到儿女面前。
竟然是真的……
他们真的回来了！
手掌把孩子拥在怀里，是有血有肉的！
王忠当即就顾不得其他，把孩子抱回牛车上，让爷爷看到两个孩子真的回来了。
“林小姐真的有办法，她真的可以！”
“快！快回村告诉其他人！”
王族长也很激动，更是紧紧抱住两个曾孙不放，就怕他们会突然又不见了。
随即也想到林芸初提起瘟疫的事，他此刻更是深信不疑了，“阿忠，接下来是瘟疫啊……会有瘟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