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小姑娘冷不丁就让他甩在地上了。
她眼底的泪花已经滴滴哒哒，但还是难受地爬起来。
抬头看小石头一眼。
只见他紧抿着唇，懊恼地扭头看向另一侧。
不过小姑娘早就习惯，他经常冷硬着脸，眉梢都是不近人情。
小姑娘磨磨蹭蹭地凑过去，拉住他的衣尾，声音软糯：“石头哥哥，我再也不乱跑，害得你为了找我，连鞋子都丢了。还要和那些流氓打架，脸上的伤口还痛不痛呀？”
说完垂眸看向小石头的脚，上面也有点点血迹。
小石头抿唇冷笑，“谁说小爷是为了你才打架！”
但小姑娘的落在他赤脚的目光，却让他有点局促不安。
沦落在街头讨生活，那点自尊早就抛之脑后。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小姑娘面前总是想保留着，那么点可怜的自尊心。
说出的话却伤人伤己：“早点滚！我一个人乐得舒服自在！”
小石头说着，眼眶却控制不住地红了。
他不以为意地擦了一下，正巧看到林芸初打量的目光。
在三教九流中都混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算命先生。
在此刻，他也不知道想对方算得准呢。
还是想要，或许她真的想敷衍了事呢？
他粗鲁的一抹脸，强装镇定道：“她脑子有点不清楚，当初捡到她的时候，正好发生她在被牙婆卖去那窑子。哼，一副大小姐的脾气见到柱子就敢撞过去。就连我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其实他忘记不了。
初见这么粉雕玉琢的女孩子。
她还娇蛮地瞪了他一眼，眼中还带着丝傲气。
也是现在傻了，不然怎么会扯他的衣衫，换从前估计早就躲他远远的！
她是天上的月亮。
只是恰好倒影在沟渠中，臭水沟却想把月亮私有。
小石头扯了扯薄唇，眼中的嘲弄更深了。
林芸初视线移到小姑娘的面相上，“她的家人没有放弃寻觅。”
“真……真的？”
小石头心中微颤，眼中却有了由衷的笑意。
“那就好，没有放弃就好。”
没有比小石头更明白人走茶凉的道理。
走失的姑娘有什么下场，都取决于她有什么样的家人。
只要家人没有放弃，那他……就可以放手！
小石头嘴唇嗡动，声音有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听到没，你的家人还在找你。”
小姑娘捏紧他的衣衫，半天都没有抬头。
林芸初继续说：“你得立即带着她往东面走，直到看见第三家客栈才停下，她的家人已经寻来到槐里县。”
但按照原来的轨迹，该是错过的。
小姑娘终其一生都不会见到家人。
小石头浑身颤抖下。
半晌，他才勉强地笑了笑。
“姐姐，您的意思是，只要我带她过去，她会被家人带走对吗？”
“嗯。”
林芸初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其实看两个人的状态就知道，平时吃的、穿的、用的，小石头哪怕拼命，也想要让小姑娘享受最好的。
街头的小鬼没有什么手艺，他就去撞个头破血流换取银钱。
即使他的手段不光彩，但他付出了所有。
但他的所有，在她真正的家人面前，连指头盖都比不上。
小石头甘之如饴。
他一把捉住小姑娘的小手，转身就想着往东面跑去。
林芸初出声叫住了他。
“小姑娘回家后，她的身体就会慢慢恢复。”包括受伤的脑袋。
小石头顿住，小姑娘撞到他身上，鼻子都有些撞红了。
她还是懵懵懂懂的，看了眼小石头，再看了眼林芸初。
林芸初抬头看眼天色，慢悠悠地继续说：“一刻钟的时间就该离开了，不过他们家也非太平，没有内应怎么让好好的小姐遇到拍花子？”
这下小石头有些迟疑了。
他扭头看向乖巧的小姑娘。
刚撞到头破血流时，还以为救不回来了，还好他出去碰瓷耍无赖，才带回好些对症的药。
看着小姑娘身上脏兮兮的衣衫，小石头凌厉的眼眸微微眯起。
是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送回去肯定也该被如珠如宝对待！
林芸初既然这样提醒，那他得要留个心眼。
小石头握着小姑娘的手又紧了紧。
“感谢姐姐的大恩大德！”
林芸初算准时间，再补充一句：“遇到客栈走出来的第一个人，纵然对方满脸怜惜，但你也不要把小姑娘交由她安排。倘若她要让下人捆你去见官，你也要记住现在的初衷。否则，她的命运将还会碾落成泥。”
林芸初的语气比刚才还淡漠。
小石头感受到旁观小姑娘的害怕，骂了句：“别怕，有我在呢！”
……
送走少年与少女。
张亦显看着他们的背影欲言又止。
“唉，送回去就可以锦衣玉食，但我看小姑娘未必就愿意。”
林芸初单手支额。
用刚才握过小石头的指尖，在桌上写字。
半晌才说：“他们本来天赐良缘，此去却也多了一番曲折。”
张亦显老脸一皱，“梁山伯与祝英台也是天赐姻缘，唉，最后睡一个坟头。”
多的话也不再说了。
因为算命摊对面正有一个大小姐模样的女子站着。
林芸初看过去，就见对方施舍一般丢下一个钱袋，“哐”的一声很有分量。
做幽魂的千年来，第一次被人用钱砸。
这种体验还挺新鲜的，她挑了挑眉。
刚才对小石头免了卦金，现在就有人千里送钱，也算是好人有好报。
最先说话的是丫鬟打扮的姑娘，“林芸初真的会算命？”
而旁边的小姐这时才“噗嗤”一笑。
她戴着帷帽，衣裙与白幔随风飘荡。
笑完后，发现尚且还在围观的人，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脸上的笑意更盛了，捏起帕子就说道：“林家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商户，居然让大家闺秀抛头露面做起算命的行当。”
冷嘲热讽倒是只用两人听得清楚的声音。
在外人看来，戴帷帽的小姐似乎对林芸初在好言相劝。
林芸初也认出她了。
原主因为容貌被槐里县的县令千金排斥，虽然她一直想要进入到她们的圈子中，奈何在身份上总是让人取笑。
久而久之也就发现，主要还是县令家的王秋娴对她冷眼旁观，让奚落她成为风向标。
反正她们两人就是不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