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案子平反的折子发回玉阳,消息也同时递去了南锣,等到宋九礼和宋祁带着全家整理好行囊,千里迢迢从南锣回到玉阳的时候,已近过年。
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的吃食新衣时,沈云杳和陆川帮着宋言在青麻庄里挑了一间小院。
小院不小,堂屋左右带东西厢房,后面一个院子带着柴房和灶房,前面一个院子东西又各有四间耳房。
屋子的前主随孩子上州城去了,打算卖了换些银钱带在身上,宋言接过来,正好等宋谨他们回来了,就可以住进来。
云烟阁挣的银子分到他手里,其实也可以在玉阳城中挑一处小院,但他还是选择了在青麻庄。
一来想要跟陆家沈家离得近些,二来大哥曾经给他的信中提到过,祖父喜欢清闲悠哉的农家生活,他选了此处,想必他老人家会喜欢。
除夕这日,玉阳城中格外热闹,货郎的货架上都挂上了一串串的红灯笼,书生摆着桌子给人写对联,杂耍卖艺的摊子前,孩子骑在大人的肩头,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
沈云杳、宋言与洛藜早早就来到南城门口翘首等待着。
算着日期,今日宋谨他们就该到了。
三人从早晨就进城来等着了,到了快晌午,才远远见着一辆车顶都落着雪的马车,嘚嘚嘚一路驶来。
洛藜紧张地抓住了沈云杳的手腕。
“是那辆么?”洛藜微微踮起脚尖,张望着。
宋言也在一旁不发一言,沈云杳察觉出他二人都不同程度地有些紧张,便自己上前去看仔细,到了城门口,果然见马车上下来的是宋谨,他下来给守门的士兵递路引和文书。
陪同他一起的还有上次来玉阳办事的师爷。
沈云杳喊了一声宋大哥,宋谨朝她微微点头,她立即折返跑向洛藜和宋言,“是他们,他们在马车上!”
洛藜和宋言赶紧上前去迎,沈云杳则跟银朱一起把马车调转个方向,准备在前头带路。
进城之后,师爷陪宋谨宋祁宋九礼去衙门销案,而后他们就能从东城门出城,直接往青麻庄去。
一路上,宋言都在后边的马车里陪着家人,宋祈和宋意如两个小姑娘都已经长大,坐在马车里偷偷掀着帘子看外头热闹的集市。
宋大夫人看见了,虽知道她们在南锣久了,如今是看什么都新奇,但还是一个眼神制止了她们,“没规矩。”
两个小姑娘赶紧乖乖坐好,宋言则道:“不要紧,我们先回去休息,长途劳顿你们也累了,等明日,我和云杳带你们上集市玩去,到时候随意看。”
宋祈和宋意如欢喜的四只手拉在一起,赶紧跟宋言道谢,“谢谢言哥哥!”
“二哥,云杳姐姐就是先前送我们出城门的那个沈姐姐么?”宋意如坐在宋言身边,趁母亲不注意,偷偷问宋言。
她还记得她,当时她跟洛藜姐姐来送他们,还给他们准备了好些东西,那些东西后来在路上,让她们姐妹两个少受了很多罪,若是见着了她,她是一定要跟她道谢的。
“嗯,是。”
“她就在前面的马车,等到了地方,你们就能见着她了。”
宋言提起沈云杳,嘴角上扬,笑得温柔。
宋大夫人看出他眼中情意,也曾听宋谨回去提起过这个沈姑娘,宋家落难,宋言几次身陷囹圄,都是她陪着过来的,不仅出手相助,还不离不弃,跟洛藜待谨儿一般。
她心中有数,多看了宋言一眼,这孩子如今父母俱没了,能给他做主的便是她和老爷宋祁,等安顿好了,可要跟老爷好好说说。
县衙的手续过完,沈云杳便和洛藜坐在前面的马车带路,从东城门出,直接去青麻庄。
家里的其他人早就做好了饭菜等着,人一到,就上来帮着搬箱笼,提包袱,送进屋里安顿好。
陆川和陆明义父子帮着搬抬重物,何氏跟许氏则带着宋夫人和两个姑娘去看布置好的屋子和前后院。
屋里虽没有精致的瓷瓶盆栽,玉器挂画,但床褥被子都铺得厚实看着就暖乎乎的。
许氏跟宋夫人道:“这屋子是宋言才买下的,我们收拾得匆忙,简陋了些,我们都是乡野妇人,不懂布置那些花儿巧儿的,乱来也怕你们笑话。”
“还希望宋夫人和姑娘们不要嫌弃,先住着,等明日上集市,挑再挑喜欢的添置。”
宋夫人连忙摆手,“我哪里还是什么夫人,快别这么叫了,我们一家从这么远回来,到了这儿就有热饭热菜吃,有现成铺好的床歇息,感谢二位还不及,怎会嫌弃。”
宋祈和宋意如也行礼道:“多谢许婶子、何婶子辛苦替我们准备屋子。”
他们一家初到南锣,连这样的屋子也住不上,后来渐渐好些,也是一家人挤在两间房里,跟从前宋家过的日子早不能比了,如今也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哪里还会挑剔别的。
沈云杳和洛藜银朱在灶房把饭菜端上桌,小芙早早从立山书院告了假回来,顺便在村口的树桠子上揪回了清月清柠,一大家子团团围坐在饭桌前,吃了一顿热乎的除夕饭。
宋家人车马劳顿,加之本来就是书香人家,虽然心潮澎湃,但面上都还维持着平静,只是一顿饭吃下来,眼睛红润了好几次。
宋祁拍着宋言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得成,得知宋绱的事时,他们在南锣就伤心了一场,此刻见着二房唯一留下的宋言,更是哽咽说不下去。
反倒是宋言自己,要平静许多,宋绱与他的父子情,似是在一次次的争吵和偏见中,冲淡了许多,他在杯盏间问宋祁,“大伯大哥日后可有其他打算?”
转开宋绱的话题之后,宋祁好了许多,几杯酒下肚,认真想了想道:“谨儿在南锣时,定期回去书塾里教孩子们念书,我看他教得挺好,自己也喜欢,日后想着让他去附近寻个私塾当个夫子。”
“我么,就再另说,我从前能烧几个菜,在南锣也下伙房帮过忙……”
宋谨母亲跟着笑道:“宋言你还不知道吧,你大伯未做官之前,想要去酒楼给人当厨子,还被你祖父大棒子给打了回来。”
“我看他啊,是想重操旧业,去给人做厨子去!”
众人听了都哈哈笑起来,席间的沉默氛围一下就欢乐起来。
宋祁不好意思地抿了一口酒,“在孩子面前提这些旧事做什么。”自己却也忍不住眉开眼笑,“做了大半辈子官,什么也没捞着,要是能做个厨子也不错,至少菜做得好吃了,还能有几个就认这口的老客!”
一时间席间欢声笑语,宋家人跟沈陆两家也越说越是欢畅,原本何氏担心宋家人会不喜这里,也都放下心来。
看着坐在一起的沈云杳和宋言,也没觉得要操那心许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