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从书院回来的这日，一早就随沈云杳一起进城。
小芙如今在立山书院新办的女学习字，也一起上了马车，陆川送他们出门的时候，格外细心地把小芙的食盒放上马车，“小芙你去吧，晚些我再去接你。”
小芙点抱紧自己的食盒坐到沈云杳旁边，“好，我走了陆川哥，等我回来把今日新学的字再写给你看。”
沈云杳和宋言都朝他们看过去，陆川耳朵一红，速度放下了帘子。
宋言换到车辕坐着赶马车，沈云杳揽着小芙道：“现在去女学还害怕吗？”
小芙摇头，“每日阿姐送我去，陆川哥接我回来，我不怕了。而且女学里的姑娘们都很和气，授课的夫子人也很亲和，识字也挺好玩的。”
小芙乖巧地坐在一边检查自己的笔墨和纸，这些都是阿姐和陆川替她准备的，她都不用操心，但还是喜欢在马车上一样样拿出来看。
小芙如今已适应了的上女学识字读书，沈云杳也很欣慰，立山书院的女学是整个玉阳第一个女学，印的教本还是她和玲珑接的，每次去送册子和教本，她都会去跟夫子问问小芙在女学的情况，小芙很认真也很努力，在一种姑娘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阿姐，过几日夫子要考我们默写文章了，若是我能得头筹，能不能跟阿姐讨个东西呀！”小芙靠过来挨着她，撒娇。
沈云杳收回思绪，还以为她想要些脂粉布匹之类的，点头道：“好，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套跟我这套笔墨砚台还有册子一样的，可以不可以阿姐？”小芙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这套笔墨砚台在云烟阁里卖得不便宜，她手上的还是新的，怕沈云杳不同意，特地道：“我想送人。”
“阿姐，我这几个月攒的钱都给清柠清月买泥人、糖人、绣球了……”小芙说着吐了吐舌头。
沈云杳点点她的头，“知道了，我会让人包起来给你留着，不过你要送谁？女学里的姑娘吗？”
她从未听小芙提过什么在女学里识得的姑娘，以为她新交了朋友，特地问了一句。
小芙摇头，有些害羞道：“是给陆川哥的，我每日从夫子那里学了新字回来，都再教他一遍，可是他没有纸笔每次都用我的，上次他说我的好用，让我送他一套。”
马车的膈应效果不好，沈云杳听见宋言一声闷笑，随即用咳嗽遮掩过去了，不怪宋言这般反应，她自己也觉着怎么有些怪异？
陆川手里又不缺银子，何况想要纸笔上云烟阁拿就是，那些纸还是他领着人做的，没送到铺子里卖之前悉数都在他自个手里，让小芙送是什么意思。
但她已经答应了小芙，两人一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一个是放在心头爱护的妹妹，二人平日也常见相处也没什么问题，她就往别处去想，“好，到时候你来铺子里拿去送他就是。”
小芙安心地坐正，把自己的东西逐一收回书箱里去，到了立山书院离女学最近的后门，就跟沈云杳告别，下马车进去听夫子讲学去了。
马车里只有沈云杳一个，她干脆也换到车辕上来坐，跟宋言一起赶着车去云烟阁。
云烟阁的伙计已经开门迎客，高东立也在，三个人合力在更换走马灯上的画卷，城南跟云烟阁有合作的铺子，也都装上了这个。
皆是沈云杳请陆叔打造好后送去的，如今一走进城南的街头，倒也有种整齐划一的独特观感。
与玉阳任何一条成集市的街巷都不同，吸引了许多本来鲜少来城南洲地的客人前来闲逛，各家掌柜笑得合不拢嘴，跟沈云杳合作那叫一个死心塌地。
她前脚刚踏进云烟阁的门，后脚就发现洛馨阁那扇熟悉的窗户开了，庄青竟然坐在原来的书房里喝茶，还遥遥朝她敬了一杯，沈云杳扭头朝宋言看去，“他……怎么在这里？”
她还停留在以为庄青丢了活计的印象里，万没想到今天会在那个书房里看到他。
宋言走在沈云杳身后，见她惊讶的模样，也跟着回头，看到了庄青，不禁微眯起眼，他此时在这里是重新受雇于人，还是别的情况？
宋言尚未发一眼，又有衙门的官差特地寻来找他，说是俞知县有要事请他过去，宋言便先把沈云杳送进云烟阁，特地跟她再三道：“不要理会对面那人，我去一趟就回，晌午一起吃好吃的去。”
他不慎放心，打算快去快回，临出门前看到庄青从窗户里一直看着云烟阁，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沈云杳有好一阵没上铺子里来，今日打算理一理账本，盘一盘货。
两个伙计看着她欲言又止，沈云杳从账本里抬起头，看他俩在自己面前站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说话，便停下拨弄手下的算盘，问：“怎么了，有事？”
“掌柜的，这段日子你不在，铺子来了很多退货的……”
一个伙计犹豫着开口，另一个忍不住往外头先看了一眼，也跟着道：“我们每日都有接到十几本退货的印本，到今日已经百余本了，这都赔出去好些银子了。”
说着他俩把被退回来的印本搬到柜面上给沈云杳。
“掌柜的，我们已经卖力在与客人解释了，但他们还是要退，掌柜的您想个办法吧。”
沈云杳嗯了，一声，翻了翻桌面上的书，全都是宋言整理的，此前曾经售卖一空，如今小仓库里积压了一些不说，还有人退回来。
“好，我都知道了，若还有人来退，你们检查过书本无损伤之后按铺子里的规矩，售价的十分之七退回去，剩下的十分之三与客人说清算折旧。”
“这些就搬到仓库里去，找一个木箱子装好，记得垫上油纸，别潮了。”
她见过青山书院的情形之后就料到会有这样的退书潮，不过不要紧，许令山的案子一旦公开，这些义愤填膺的读书人想必能尝到别样滋味，到时候她非趁势狠涨一波价钱，让他们的荷包痛一痛来给宋言出气不可！
见她这般沉得住气，两个伙计也只好照办，高东立在铺子里整理货架，走过来宽慰她道：“沈姑娘，不要紧的，宋兄有才华，他们有一日会返回来再买的。”
沈云杳也同样看好，正想跟高东立问些青山书院里的事，庄青挑了帘子进来。
“沈姑娘。”
他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和一包吃的，径直走了进来。
“洛馨阁年后新开张，我来送些年礼。”
他把东西放在她的桌面上，吃的单独递给她，“是顺佳楼新酿的果酒，沈姑娘尝尝。”
沈云杳翻了他一个白眼，年前他也说送她年礼，但她后来跟各家掌柜稍稍问过，根本就没有人收到庄青的年礼，他压根就是撒谎。
现在又提着东西来登门，她要是拿了他的东西，可不让那些跟着她做买卖的掌柜心惊肉跳，以为云烟阁要跟洛馨阁联手坑人了。
“年礼就不用了，我也不爱喝酒，庄公子都拿回去吧。”
她如今不知道他在洛馨阁是什么身份，称他庄公子。
庄青却似是对这个称呼很满意，他笑笑，与她介绍自己，“沈姑娘不要跟我客气，毕竟我们毗邻，又都做着这纸墨买卖，我如今已是洛馨阁掌柜，往后还望沈姑娘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