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细细回想方才听到的话,她们说的人在她的脑海中唯有一个人能对得上,那就是宋言的继母。
越氏。
照方才听到的话推想,宋家出事不是宋言的父亲的缘故,而是这个越氏?
她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匆忙去拉开门想弄清楚,可是外头哪里还有什么说闲话的人。
寒风涌进门来,一下又把她吹得清醒了。
别说那两个人已经走了,就是还在,也断不会跟她一个外人说里头的关窍,更不会把证据明说。
谁会蹚别人家的浑水。
她冷静了想关门,孙元青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队丫鬟,捧着一个个的木案,上头叠放着衣衫鞋袜,还有头面耳铛。
“沈姑娘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事要唤人?”
“没,我——”
“沈姑娘既然来了,不妨与我去前厅参加小宴?我命人备了些衣衫首饰,望沈姑娘不要嫌弃。”
孙元青挥手,丫鬟们捧着东西鱼贯而入,但沈云杳此刻没有丝毫参加宴席的念头,她心中来回回荡着方才听到的话,这事她得找个地方好好捋一捋。
“谢谢孙公子美意,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还请代我向令姐致歉,今日未备下薄礼实是不该,云杳改日再来。”
说罢她便急冲冲地要出门。
孙元青没有挽留,“既然沈姑娘执意,那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出城。”
“多谢孙公子。”
沈云杳上了马车走了,孙元青走进厢房里,桌子上落了一个纸盒,他端详片刻打开来。
里头是个精致小巧的檀香木盒,装着香气宜人的花笺纸,最上面一张写着“愿百事,皆如意”六个字,他拿起来看了看,又原样放回去重新包好。
正准备命人送还回去给沈云杳,林缙靠在门边不屑地笑出了声,“一个二个的真没趣,行事鬼祟就罢了,有话还不能当面说。”
孙元青瞥了他一眼,“看样子是酒醒了,那便该去更衣梳洗,管好你自己就够了,别的事也不用你操心。”
“我就是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既然查到了又想告诉她,为何不直接告诉她,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折腾有趣么……”林缙此时才转过头,看到孙元青手里拿着的木盒子,眼睛一眯走了进去。
“我只是还她个人情,并不打算插手这些事,这有何不可理解的……”孙元青话没说完,手边的木盒子被林缙夺了过去。
“你——”
“呵,瞎准备这不就白搭了?我就说你们这些人不够坦荡,做事遮遮掩掩的最后就不会有好结果,东西我拿走了,替你还给本尊!”林缙扬扬手走了,“我说的可不是你还人情那个,走了。”
孙元青看着那个盒子若有所思,这不是沈云杳准备用来送人的,而是旁人送给她的?不过她能落在他这里,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情,他心思不在此处,过个眼便忘了。
沈云杳乘着孙家的马车出了城,马车夫照着孙元青交代把她送回了家。
她进了家门后才发现宋言还没回来。
陆川和小芙等在院子里,见着她马上就围了上来,“沈云杳,你上哪儿去了。”
“阿姐,你去了哪儿?”
两人焦急的样子,沈云杳抬头看天已经黑透了,他们应该去找过她,但进不了城门又回家来等着了。
“快进去吃饭,大家都等你了。”
陆川和小芙拉她到饭桌去,许婶、陆叔都已经坐好了,何氏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去锅里把重新热的饭菜都端出来摆上桌,就连清月清柠都在,她俩的摇篮被搬到了桌旁边,正躺在里头咿咿呀呀地蹬腿玩儿。
她回来晚了,许婶拉着她的手问发生了什么事,她笑笑寻了个借口,“给铺子的几个老主顾送些年礼去,一来一往的就耽误了,城门关得早我出不来,还好碰上了孙公子,他让人送我回来的。”
沈云杳端起一碗热汤喝起来,遮一遮脸上的不自在,许婶听了她的话算是松了口气,跟何氏道:“我就说云杳是有事耽搁了,你看没错吧,她是个懂事孩子。”
“云杳你不知,你娘还想背着两个孩子出去寻你去,幸好我给拦着了,这天冷不说,一会儿走岔了没碰上,那不是寻一个丢一个?”
“你娘就是总把你当个孩子,怕你给丢了。”
许婶笑着给她夹菜,何氏也有些不好意思,端了最后一个菜上桌,念叨:“我哪儿知道会耽搁这样久,宋言都回来一趟又出去了,她都没回来,岂不叫人担心的。”
说着还嗔了沈云杳一眼,戳了戳她的额头,“下回可别这么晚了,看时辰差不多就收工,做不完的明日再去也不耽误。”
沈云杳嗯了一声,又奇怪道:“宋言回来了?”
他不是说让她在家里等他么,怎么又出去了,她刚刚在孙家别院听说了与他有关的秘密,正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回来了一趟,又走了,说要去给夫子家送年礼,我就给他带了些家里自己酿的酒和晒的风干肉去,这会儿没回来应该留在那里吃饭了吧。”
“没事,不等他了,我给他留了饭菜在锅里,咱们先吃吧。”
何氏跟许氏互相招呼着上桌吃饭,饭桌上鸡鸭鱼都有,难得的丰盛,这一年两家都发生了不少事,何氏许氏都饮了些小酒,越说越是感慨。
陆叔则埋头吃东西,说是手里还有几个新接的活要在年初二给人赶出来,吃饱就抓着陆川一起去院子里刨木头去了,小芙则边吃边逗着三妹四妹玩,除夕夜饭在寻常农户家中也都是如此,吃顿好些的就过了,剩下的与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该干活还是要继续干活去。
沈云杳吃过东西,就回屋去坐,想着孙家听到的那些事情,若真如那两个人说越氏才是关键,她若要告诉宋言,可没有实证说这些话太不负责。
连说这番话的那两个人她都不认识,没有源头的三两句话怎么拿到他面前说去。
她不禁想起被提到的那个在宋家做事的人,到底是谁……
找到这个人或许能知道一些真相。
她正坐在窗边想着,有人来叩家里大门,陆川跑去开,外头是个书生,沈云杳曾在高东立那里见过的。
“你找谁。”陆川问。
“请问这里是沈家么?”那书生作揖,道,“我家在隔壁村子,跟宋言同是许夫子的学生,今日除夕上夫子家里拜年,宋言已留在那里吃年饭,许师妹托我来说一声,今晚他不回来了,不必等他。”
那书生送了话到就离开了,陆川关上门嘟嘟囔囔地往回走,“不就是去送个年礼,还不回来了,不回来待别人家里做什么。”
许婶路过听着了,拍了他脑瓜子一掌,“尽胡说。”
“许是夫子看重,要留下来单独指点呢,也不定不回来的,现在还早着呢。”
“天都黑了还早。”
“诶!你这孩子净添乱!”许婶先是看了眼灶房里因照顾孩子还没吃饱的何氏,又看看窗前静静呆着的沈云杳。
“别废话,上庄子里问问谁家有小船没有,刨好了木头去借一艘去,借到了就上书院接人去,那传话的也没说宋言说不回来。”
陆川摸着被敲得邦邦响的头,不服却不敢顶嘴,呲牙出去借小船去了。
沈云杳默默离开窗边,端着盆子去舀热水洗漱,本来今夜说好要等他回来,现在可以早些睡了。
反正说话不作数的是宋言,明明先与她说好等他回来,可是偏偏又允许许婉谊让人来传话。
说他不回来了。
她若是还等着,岂不是太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