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阁新出的印本大卖，起初是从青山书院和立山书院渐起的苗头，随即一传十传百，其他书院的学子纷纷前来购买，柳玲珑的船舱里热火朝天地连着加印了好几日，才算把沈云杳的货给供上了。
高东立来铺子里帮忙的时候告诉沈云杳，就连附近其他县份的读书人，都托人来买。
沈云杳心中欢喜，她就知道宋言的名头绝对的好用！
今日已是除夕，集市上的铺子许多都提前关了门回家过年去了，城南洲地这条街巷上也只有云烟阁和洛馨阁今日还开门迎客。
沈云杳过了晌午就让小芙和陆川先回家去帮忙干活做年饭，今日只是整理整理铺子，打扫干净留待年后开张。
因接的字画修复她早几日都已完工送回去，玲珑那边也早早递话过来，上次两人商量的事都办妥了，需要的人也都定好了，只等着年后开始大干一番，她收拾打扫干净铺子就没什么可做的，拿了本书坐在火炉旁的竹靠上随意翻着。
外头里头都安静，只有炭火不时噼啪一声，铺子里很暖和，她翻了几页书有些犯困，不知不觉书本盖在脸上就眯着了。
还未开始做梦，一点带着寒意的风卷了进来，到得她脚边已经感觉不到寒冷，反而带来了一点清醒的凉意。
这是有人进来了，她把书本从脸上拿下来，“随意看看，明日铺子就休息过年了，想要纸墨的可以多买些……”
她睁开眼起身，眼前人却不是来买东西的主顾，而是庄青。
他进屋解了身上的大氅，随意搭在了她的柜面上。
庄青往日极少进云烟阁来，有什么事也都是在外头说或是把人请到洛馨阁里去坐在主位说话，此刻突然出现在她这里，沈云杳有些意外的惊吓。
“庄管事怎有闲情上云烟阁来，这年末最后一日难不成要来我这儿备些年货么。”她起身朝他走去，皱着眉看他东摸西摸她货架上摆放整齐的东西。
“这些洛馨阁里也不缺，庄管事若不买……”
“沈掌柜瞪着眼做什么，我过来看看就不能是真要买？”庄青随手拿了两只颜料，是她铺子里前一月出的稍微冷门一点的颜色，“沈掌柜每次来洛馨阁我可都是好好招待的。”
年后计划要与人联手把洛馨阁抢占的买卖拿回来呀一些，他跟他背后的肖掌柜她都要防着，沈云杳实在没法子跟庄青好好说话，“我今日没烧茶水，也没备茶点，庄管事要是渴了，回洛馨阁就能喝。”
庄青笑笑，“说的是，我们两家离得这般近，那的确是来往方便的。”
“这两个帮我包起来吧，沈掌柜一会儿送到洛馨阁来。”他在柜面上放了碎银子，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沈云杳周身的戒备还没松懈下来，他竟然就丢下银子走了，这般行径实在叫人难以理解，干嘛，互相上对方铺子说新年快乐吗。
她可没这种闲情逸致。
沈云杳把庄青挑的颜料装进纸袋子里，把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碎银子刮进柜面下的抽屉里，呼啦掀了帘子站在门口，把纸袋子往窗台上一搁，朝对面正在贴窗花对联挂灯笼的洛馨阁伙计喊道：“喂！来个人！”
“把你们管事的买的东西拿回去！”
对面的伙计都愣了一瞬，谁也没动，一个新来的小伙子看没人动，擦了擦手上粘的浆糊，径直跑了过来认真道：“是这个吗？”
“我们管事的付你银子了吗？”
沈云杳见这孩子实诚，也收了脸上的戏谑，别开眼道：“给了，直接拿回去吧。”
小伙计哦了一声，把纸袋子抱在怀里跑回去了。
庄青坐在书房里透过窗户开着这一切，默默地抿了口茶。
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个生面孔，笑他道：“你瞅瞅。”
“人压根就不领你的情，你竟还为此专门去一趟，我猜猜，你跟肖掌柜闹翻不会跟这家铺子有关吧？上回他可是差点就把你弄进去，你不怕？”
庄青添了杯茶，缓缓道：“没有根据的事，你莫要乱说。”
“他上回生气，是因为事情没办好。”
“那还不是你私下放水了？我说你别不是日日坐这里看着，看出毛病来了吧，先说好我可不想来着接你的烂摊子，你别当真惹恼了他，你知道我们这些老实本分的买卖人，跟官可斗不了，何必呢。”
那人闲闲地举起茶杯却不喝，拿在手里端看把玩，“她人快活难道比自己快活还重要？”
庄青沉默不言，半晌道：“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没你说的这么可怕。”
“你跟我也不是我们，说笑了。”
他手边是那个小伙计刚刚送进来的颜料，拿出来转身放到身后的架子上摆好，没再继续看窗外对面的云烟阁，因为对面姓宋的回来了。
宋言手上拎着一包吃的，掀开帘子进了云烟阁，“我带了几个烤猪蹄，歇歇过来吃。”
“马车呢？”
他回来的时候外头没马车，平日都是他把马车赶到云烟阁，再走去青山书院，到了时辰再走回这里，赶车带着沈云杳回家去。
“今日没什么事，我让陆川和小芙先回去了，高兄也回去照顾他家里老母亲了，你怎么回得这样早？”
沈云杳上前接过袋子，拿了一个猪蹄啃起来，“好吃。”
宋言看她吃得香，把自己的帕子也递了过去，“擦擦嘴，都是油。”
“我一会儿去一趟衙门，许多铺子都不开了怕你没吃的，就先把猪蹄送过来，师娘做的让我带了两个，你都吃了吧。”
沈云杳本来啃得正香，这一听不得不放下了，“这不好吧，你师娘做了给你补身子让你好好念书的，你拿给我吃？”
“你吃也一样，慢点吃，今日早些回家去不必等我了，我还有事要上高东立家里一趟，晚些回到家有东西给你，别睡早了。”
他仿佛真是回来给她捎个吃的，留下东西嘱咐了些话就又出去了。
说是去的衙门，但他这几日每天都去衙门，先前是说去看看从前一起做事的朋友，后来是去他俞师兄拜早年，今日不知要去干嘛。
沈云杳觉着奇怪，去看朋友去拜早年那都是开心的事，宋言这怎么越是去还越是情绪低落起来。
她瞧着他这么阴沉沉的已经几日了，有些不甚放心，便决定今日早些关门，去衙门口等等他，看看到底什么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让宋言这般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