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都是洛藜打包让带回来给沈云杳的。
嘭的一声掉在地上惊动了院子里的何氏和许氏。
二人朝他看过来，他面上神情未变，依旧保持着和煦有礼的模样，弯腰捡起了东西，打了个招呼。
“云杳好些了么，洛藜托我带了些东西给她，我拿进去。”
宋言面上若无其事，仿佛方才并未听到什么。
何氏跟许氏也一下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来帮着把药先拿走。
“洛藜真是这么忙了，还惦记着云杳，这些药我们先拿去放着，其他的就拿进去给云杳吧。”许氏没多想，方才她们说话声音不大，这孩子应该也没听见。
何氏也笑道：“宋言今日回来得这样早么，在书院辛苦了，衙门里的事也忙完了？”
“我跟你何姨在灶房锅上蒸了包子，一会儿洗了手来吃些。”
宋言乖巧答道：“好，我先把东西拿去给云杳。”
“对了，何姨许婶，洛藜说晚些上家里来看看云杳，我就多买了些菜，都在筐子里了，一会儿我出来把鱼和排骨料理干净，你们都歇会儿别太累了。”
他说罢微微躬身给许氏两人把东西都提回灶房里去，才转身去屋里看沈云杳，乖顺的模样让许氏一阵感慨。
“宋言这孩子真没的说，书念得好人也和气，我要是有个闺女也喜欢他这样的孩子上家里来。”
“要我说你也别总想着他以后会如何如何，我看这孩子是个记恩的，相处这么久，你就没觉得他对咱们两家一直是心存感念的么。”
何氏到底是真有女儿，不是光想想，叹气道：“我哪儿不知道他好，他自然是千好万好，只是这身份摆在这儿，宋家先前是遇了事，他日难免没有起复的时候，到时候自然是不相配的，既早知如此又何必让孩子去受这些磨难。”
“云杳小时候跟着我就吃了不少苦，我舍不得她在嫁人这件事上再吃别的苦头。”
许氏拍拍何氏的肩膀，“好好好，不说这个了，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还有时间，咱们再慢慢给孩子们看呗。”
何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也只能听许氏的暂放不提。
宋言提着东西进了沈云杳的屋，见着她泡脚泡出一头汗来，额发旁有细密晶莹的小汗珠，越发衬得肤色如玉，颜色姣好。
不知不觉她似是长开了不少，脸庞盈润好看了，身量也不似小孩子那般瘦弱如豆芽菜了，纤秀还是纤秀，但已犹如春日含苞花朵般亭亭玉立起来。
他看得有些呆，沈云杳听到动静却不闻人声，抬头看见宋言愣眼看着她，心下一咯噔，“你怎么回来这样早？”
“不是云烟阁有事了吧！”
她从没见过宋言这般神态，一下联想到托他打听的事，云烟阁莫不是出了大事，她也就这一日未去啊，一时着急起来，把脚从桶中抽出来，湿漉漉的还淌着水也不顾，就要下地起来。
宋言这才回过神，忙上前把她扶回去坐着，“云烟阁没事，不是你想的那般。”
“那你方才怎么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沈云杳坐在床上，脚搁在水桶边缘还冒着热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不吓唬人么。
宋言耳廓渐渐红了，他站在水桶旁，她脚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衣袍。
“不是天要塌了，是……你为何有事瞒着我不说？”宋言反问。
他忍住不去看她沾着水珠白嫩的双脚，从床上拿了白巾给她自膝盖往下都盖上，才退后几步坐在桌旁的凳子上，看着她。
沈云杳那白布巾把脚擦干了，一下缩回被子里盖着，暖暖融融舒舒服服地躺着了，才转头没好气地问道：“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宋言本有许多话想问，但因何氏在院子里说的那些顾忌，他又都忍住了，有些事眼下不能急了。
看她都躺好了，被子盖到脖子上，只露出一张莹白小脸，他才起身走过去，从怀里拿出新买的荷包放在她枕头旁边，“这个新的，你用。”
沈云杳噗呲一声笑出来了，忍不住道：“你这么着来看我，还往我枕头上放东西，好似我得了什么重病似要来告别似的。”
宋言眼一横，“说什么丧气话。”竟是有些轻斥。
沈云杳歪着头道：“好，不说就不说，那你怎么回来这样早了，还有两个多时辰太阳才落山，今日不去衙门里了？”
宋言拉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答她道：“那日你在衙门口见着我和许婉谊，为何不上前来打招呼？”
“急冲冲走了还崴了脚？”
他有些不快又有些心疼，若是她直接上来不就当场都能弄清了，“我与她之间清白得很。”
“下次见着不用避开，直接过来就是。”
沈云杳直接就从躺着坐了起来，提起这事她有些心虚和不自然，强行争辩道：“那我如何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说什么不能听的要紧事，而且崴脚是不小心的，与这没关系！”
怎么这事就过不去了还！
宋言见她有些恼了，赶紧摘清自己，“不会有什么不能听的要紧事，都能听。”
“我今日在许夫子家中温书，是在他的书房里独自看书的，师娘跟许婉谊都没进来……”
“谁问你这个了。”
沈云杳随手拿起枕头旁的荷包，翻着看了几遍，“这个荷包花了多少钱？”
宋言怕她又要给他银子，闭口不答，沈云杳摇头，“你帮人买东西都不打算收钱，嫌银子多了没地花么？”
“你果然适合读书不适合管账，拿着，你不说我就估摸着给了，多了算我谢你，少了自己认栽。”
她正把铜钱往宋言手里放，外头突然有人推门进来，见着两人动作，咯咯咯就笑出了声。
“我提早把小苏楼交给林叔管着，特地来看你，喏，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特地让刘厨子做的零嘴，其他的我都放灶房去了，起来吃些。”
“我这些可都是白给你的，可不要你给我铜钱。”
洛藜笑着上前，把小几给沈云杳重新搬到床上隔着，上面摆了几盘零嘴，炸香的肉干、酥脆的花生还有凉拌的木耳莴苣，沈云杳一下精神头就来了。
把宋言挤开些，拉着洛藜上床上来坐，“洛藜姐，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她先吃了炸香的肉干，美滋滋地又去吃木耳莴苣，觉着好吃了，又让宋言也过来吃。
宋言因洛藜来了，规矩好些，倒是没有上前来，起身道：“我去给你们烧一壶热茶，你们坐着慢慢说会儿话。”
他出去后，洛藜看沈云杳也吃得好几口了，才慢慢开口道：“你托宋言打听的那些事，他来告诉了我，我让人出去打听了些，算是收到了点消息。”
“不过都不是什么太好的就是了。”
沈云杳放下吃食，赶紧问道：“怎样，洛馨阁收网了？”
“收了，收得彻彻底底，那些商股出让少的倒还好些，出让得多的就不容乐观了，先前只以为不都是在庄青手下就不会出事，谁知那几家书院手里的他也使手段拿到手了，如今有几家被他操控着，非但没有把买卖扩大，还把铺子里得意的货品都下了不让买。”
“可把那些掌柜都愁坏了。”
“等你好了回到云烟阁，怕是躲不过一帮上门来求帮忙的，到时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