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看看时辰,此时还早,去了书院见过许夫子,把事情弄明白,回来再去找沈云杳说清楚也来得及。
他便与高东立一同往书院去了。
到了书院,许夫子还在授课,他们二人便径直去了夫子家中等候。
师娘引他二人去书房坐着,没一会儿许婉谊就端着茶水糕点进来了。
“高师兄,宋言,爹爹要到近晌午才回,你们先吃点糕点和茶,一会儿娘做好了饭菜,先吃着等。”
她轻轻把茶杯和糕点碟子放在桌上,宋言正站在许夫子的书架前抽了一本书来看,并没回应,高东立见状赶紧上前道:“有劳师妹。”
“茶水就放着吧,一会儿我和宋兄自己来就行,师妹你若是有事便去忙吧,不必理会我们。”
许婉谊瞪了一眼没眼色的高东立,一来就想让人走,这儿还是她家,她爹的书房呢。
“高师兄,我正好新近写了一幅字,想让你和宋言帮着看看,哪里写不好了也说与我听听,我这就去拿来。”
她偷瞄了一眼宋言,旋身出去没一会儿又换了一身颜色更娇俏的衣裳回来,手里拿着一张还未裱好的字。
宋言未动,仿佛没听见一般,只顾看手里的书,高东立只得又硬着头皮上前,帮许婉谊把字铺在桌面上。
“婉谊师妹这幅字写得实乃不错,飘逸灵俊。”
“许夫子定是欣慰……”
高东立夸了一句半,愣是词穷不知如何往下接才好,眼看宋言依旧岿然不动安然看书,有些气闷,怎么就都他一个人应付了。
“宋兄,你也来看看吧,师妹这字……”
“我不鉴字。”
宋言头也不抬,拿着书坐到书房另一边的罗汉榻上,静静翻看。
高东立额头冒汗,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与宋言同间屋舍般,顿觉心头搁上了块沉且冷的冰块。
许婉谊贝齿轻咬朱唇,好不容易宋言来一趟家里,偏就一副不理人的样子,从前他是青山书院的得意门生也就罢了,如今还有求于她爹,怎么还这么臭脸。
“算了,高师兄,我出去看看我娘准备好给哥哥的午食没有,一会儿还得送去衙门的,你们坐着等吧。”
她如此说宋言还是未曾抬头朝这边看一眼,平日里惯常是旁人哄着她的,顿觉着委屈,扁了嘴巴跑出去了。
许婉谊出去后,宋言还是没动,笨拙如高东立都看出些名堂来了,忍不住过去与他道:“宋兄,婉谊师妹似是有些不高兴了。”
宋言翻了一页书,“是么。”
“她兴高采烈地过来想让你看看她新写的字,你怎也不理会。”
“我没兴趣。”
“那也不必如此败兴,你夸她一句写得好,她也能高兴半天,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
高东立以往是不敢这么劝宋言的,实在是今日看他做派有些过头,提醒他道:“你想回书院来,还得夫子帮忙,总不好让师妹太过难堪。”
“她什么都不做就不会难堪。”
“况且……”
宋言说到这里顿了顿,“算了,与你说你也不懂,你若有事忙不必陪我等夫子,我看书等他。”
高东立看他油盐不进,摇头道:“你说我不懂便不懂罢,我也确实还有他事,就不陪你等了,一会儿见过夫子若还有需要帮忙的,可来屋舍寻我,我还住原来的地方。”
高东立说罢先行离开,宋言放下书本心头却惦记起沈云杳来。
不知她如今在铺子里忙不忙,想着若是到了晌午夫子还未回来,那便先去铺子里寻她,下次再来拜访夫子,他不愿在此地多待,一则怕许婉谊纠缠,二则便是怕沈云杳知道了瞎想。
正当此时,许婉谊在屋子里也耍闹开来,胭脂簪子扔了一地,因着宋言过来特地把要换的衣裳铺在床上还未收拾,也全都给丢在了地上。
许夫子的夫人罗氏闻声赶来,一进门就一通哄道:“哎哟,我的祖宗,你这是又怎么了。”
“不是先头还高兴着宋言要上家里来么,这怎么又躲屋里生气呢,是不是他不解风情又让你恼了?”
许婉谊刚刚扔了一只翠玉耳铛,扑到床上哭闹,“他算个什么,要爹帮忙回书院,在衙门也赖着哥哥照拂,凭什么还给我脸色!”
“娘——我哪里不好了,他总是不肯正眼瞧我!”
罗氏上前安慰女儿,“胡说,你自然是哪里都好的,宋言这孩子一向都是如此,你又不是头一次认识他。”
“他有才华有学识,即便没有你爹和兄长帮衬,日后也会飞黄腾达,先前我说什么来着,莫要看他家中落难就小瞧了他去,你不听,硬是要冷着人家。”
“如今如何了?他是不是如我说的那般还得了孙家青睐?他不选孙家那定是心中有成竹,日后成就绝不止步于做人家中幕僚,你呀你,既然想要捂热他这冷性子,就收收你的小姐脾气。”
“反正娘的意思是早早给你说明白了,宋言这孩子日后定是个靠得住的,你若是想过上好日子,选他准错不了,就看你能不能抓得住他的心了。”
“女儿啊,我跟你爹自然都是看好宋言的,你爹也与他提过要将你许给他,只是他说眼下功名未定,不考虑儿女情长之事,你莫要心急,好好的陪着他,这日久生情的到时候就水到渠成了,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要学会知书达理温柔小意……”
许婉谊在罗氏的宽慰下,心中安定许多,一颗心安定下来后又飞到了还在书房的宋言身上,娘说的没错,只是宋言如今还住在陆家和沈家,这让她如何与他日久生情,要跟爹说让宋言住到家里来才好。
反正宋言如今回不了宋家,既然能住在陆家和沈家,凭什么不能住在她家。
“娘,您跟爹说,就说让宋言住到咱们家里来呗,有您照顾他,吃喝穿都不用他操心了,就能更好地念书了。”
许婉谊哀求着,不停摇着罗氏的手臂撒娇,罗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你,还不快把屋里收拾了,顺便好好拾掇拾掇你自己,这事等你爹回来,我自会与他提……”
许婉谊这才喜笑颜开,起身去收拾被自己扔了一地的东西。
而宋言在书房里久等许夫子不到,还未到晌午就有些坐不住,他把书放回书架上,去跟师娘告别,想着还是先去云烟阁一趟妥当。
“这就走了,再坐会儿你老师就要回来了,我让婉谊炖了一点银耳莲子羹,吃过再走吧。”罗氏挽留。
宋言作揖言谢,“师娘不必操劳,我下次再来等夫子。此间还有别的要紧事就先告辞了。”
“哎,那、那让婉谊送你下山去。”罗氏急忙催着女儿出来,“顺道让她把午食送去衙门给立山。”
许婉谊急忙把头上新换的簪子扶正,出来拎上食盒,欢快地走在宋言身侧,腼腆道:“宋言,我们一道下山吧,我去县衙给哥哥送吃食,正好顺路的。”
当着师娘的面,宋言只能给了个台阶对方,嗯了一声道:“下山后你自去衙门,我另有事要做。”
说罢转身先走,许婉谊在后紧随而上。
云烟阁里,沈云杳忙活了一早,还未到晌午就接到了一单青山书院的单子,一个书生来订了一沓白棉纸、两方墨砚和一组新出的青色颜料,因还要上别处赴宴,让她包好后送到书院里去,留了个接收的人名就离开了。
她交代好小芙和陆川看好铺子,把东西打包装好在篓子里,背上就往青山书院去。
她从未想过今日如此点背,会在衙门口碰上宋言和许婉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