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沈云杳在窗子旁看了一阵,洛馨阁传闻自打开门迎客就一直没降过价,是玉阳城里顶顶高端的纸墨铺子,怎么突然就开始降价了?
她细看之后才发现,他们并没有所有商品都降价,给客人定制或专供的东西还是贵得离谱,降价的是一部分普通的书写纸和画纸。
最低品级的降至比云烟阁的还要便宜个一两文,中部价格的纸也多了些,总之是从一般人买不起,买了舍不得用的昂贵货,变得亲民了许多。
也因为洛馨阁这一敲锣打鼓地搞了降价一出,一大早很多人都闻声赶来了,往日可望不可及的东西一下子能买得起了,虽然是低品质的,但也很多人愿意掏荷包,满足自己。
如此一来,云烟阁就显得有些门可罗雀。
一条街巷上的铺子,唯有洛馨阁门前围满了人,这么个盛大境况,还是云烟阁开业那日有过。
临近铺子的掌柜纷纷来云烟阁门前瞧这热闹,顺便跟沈云杳唠两句。
“沈掌柜,这怎么回事,洛馨阁居然降价了,这还给我们这些小铺子活路么。”
说话的是买草纸和黄纸的黄掌柜,洛馨阁降不降价跟他压根没有关系,对面也没卖这两样东西,这还不是来套近乎想套她话的。
“降便降了,黄掌柜若是担心,可以现在便回去把你家黄纸也跟着降,说不定还能蹭一蹭这热闹的舞狮子呢。”
黄掌柜尴尬地笑笑,“那不能够,我家黄纸已经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再降可不赔本了么,我们本来就没人家挣得多的。”
其他掌柜的听了也纷纷赞同,摇头叹气万分无奈,洛馨阁这么做,谁家能跟它比,原本就靠经营些便宜的竹纸和麻纸的掌柜最是头痛,这价格降得比云烟阁还便宜,就差跟竹纸麻纸一个价了,这让他们怎么做买卖。
“各位别急,我看这洛馨阁从前就没降过价,这次怕也是年底了才来这么一遭,引一波客罢了,肯定不会一直是这个价的,过几日价格涨上去,就好了。”
这句话让许多忧心发愁的掌柜又看到了点希望,也纷纷觉着这只是一时的,沈云杳却不这么想,她看庄青这次是想用低价把她挤出这个行当。
她要么跟着降,对面也降,最后的结果就是双方都降到没有利润可言,她敌不过财大气粗的洛馨阁,熬不过去草草收场,而后如何定价就是对面说了算了。
要么,她死扛着不降,对面一直维持低价与她抢客,时间长了她还是会撑不住,货物积压赔个干净,被迫出局,而后如何定价还是对面说了算。
庄青打的一定是这个主意,用低价挤压云烟阁的生存空间,让她无论如何选,最后都不得不出局。
不过他算错了一件事,她就算不降价也不会死扛着等待出局。
可以挣钱的法子那么多,纸只是云烟阁中的一种商品,若不是她唯一可以仰仗的商品。
“阿姐,对面降了挺多的,纸、墨、笔、砚都降了,我们要不要也跟着降啊。”
小芙仗着脸生,悄悄混在人堆里过去转了一圈,回来就紧张地来找她商量降价的事。
“咱们不降,他们又在对面请了舞狮来热闹,谁还来咱们家买呀。”小芙急得眉毛都要拧成麻花了。
沈云杳离开窗前,把小芙拉到柜面站着,给她手里塞了个算盘,“遇事别慌。”
“这事不是没有应对的法子,但你可知他们为何突然要把价格降下来?”
“为了跟咱们抢客。”
“不仅如此,抢客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无法坚持下去,洛馨阁财力在我们之上,此时选择跟着降价不是一个好主意,你想想,咱们降了他跟着继续降,云烟阁有多少利润可以跟对方一直比这降下去?”
“他们财力雄厚就算亏银子也能一直降下去,扛上几年都不见得有问题,我们一旦降至利润之下,扛到过年都吃力,所以,咱们不能跟着降,懂了么。”
沈云杳知道小芙还小,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悉心地给她掰碎了讲。
“那可怎么才好,阿姐,咱们不降那没客人来也一样撑不住啊。”小芙还是着急。
沈云杳让她细细数一数云烟阁如今做了哪几种买卖,都有些是什么货品和独门的手艺,哪些是跟对面重叠的,哪些是对面没有的。
小芙歪着头点着手指数了一遍,“阿姐,云烟阁除了买纸、墨、笔、砚、画,还有这个会动的走马灯,还有你修复画的手艺,咱们白棉纸的手艺别家也没有,也出了些其他的纸,还有油印,如今也没有人有。”
“对了,先前咱们送外送,现在虽然不在能送的时节,但开春过后,有几个月还是能送的。”
小芙数着数着,有些懂了,“阿姐,你是说咱们不降价,靠其他的东西挣钱养着云烟阁?”
沈云杳推推她的脑袋,想到这个也不错了,“这是其一,其二你也提到了,咱们做纸的手艺别家没有,说个独占并不是优势,这个每家都有自己的配方,重要的是能不能提升或者扩展自己的配方,你出来他没有的纸或是把纸的品质提高,不就区别开来了不受他影响了?”
“这次应对洛馨阁降价的重点在于不被他拉到这个降价的怪圈子里去,他降任他降,咱们不带他玩儿。”
“好了,我要去一趟画舫上,你看着铺子,不管有没有人来都要精气神足一些,别蔫儿了吧唧的,放心吧,云烟阁有不了事。”
“等晚上打烊了,我再带你上船看看去。”
沈云杳交代好小芙,提着调好的油墨,推着一板车的油印工具,艰难地挤过人群,往玲珑的画舫走去。
她一走,就有伙计去庄青的书房汇报,庄青正拿这一卷书在看,嗤笑道:“这么急就去搬救兵了么。”
“牡丹画舫都安排得如何了。”
“庄公子,牡丹画舫如今已经闭门不开了,我们的人去了几回都上不了船。”
“好,这牡丹画舫自顾不暇,她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牡丹画舫上,艄公乔叔收了踏板,旁人根本就上不去,沈云杳推着一板车东西到了河边,大喊了几声,陈数来才慢悠悠地上到甲板来,见着是她,才让乔叔搭了踏板,下来帮忙提着东西一起上去。
“玲珑说你今天要来,里头我都准备好了,这岸上什么事儿?敲锣打鼓的。”
“没什么事,庄青请舞狮子来热闹,洛馨阁纸降价了,引客呢。”
沈云杳跟着陈数来上船,把东西都送到船舱里去,随口回答他。
陈数来啐了一口,“我就知道这玩意儿不干好事,他膈应谁呢这是。”
“膈应我呢。”沈云杳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玲珑也从船舱里出来搬东西,飘了一记眼神过来,“都欺负到门前了你还由着他,当初他这么干想挤兑玲珑画舫,我高低上他船把他琴砸了扔河里,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破坏行情的事,就不用跟他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