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被宋言拉进铺子里间,她还没问他怎么回事,他瞧见抓着的是她的手腕,立即松开了手。
她揉揉手腕,没好气道:“做什么,不让你吃对家的梨,因为那个送梨子的不是个敞亮人,以后他的东西都不要随便接,知道了没。”
宋言下意识地点头答应,随即又反应过来,皱眉问她,“为何,你认识他?”
那人生就一双桃花含情眼,举手投足也引人注目,不像正经人家,沈云杳如何会认得这样的人。
“认识也是今天才认识,跟玲珑船上的陈叔打听来的,是他们的故人了,名叫庄青。反正你离他远些就是。”
沈云杳想起陈叔说这庄青原是一艘画舫上的头牌公子,忧心地再三嘱咐宋言。
她是看过一些话本子和戏文的,知道其中关窍,怕宋言给人迷糊了过去,叮嘱又叮嘱。
宋言从来不去这些饮酒作乐的场子,对庄青之名并未耳闻,看沈云杳交代他莫跟此人深交时郑重的模样,想来她自己也是不会搭理对方的了,他也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说了原本就想问她的事。
“今天你去孙家了?”
“我去找你,但你已走了,我见了孙元青,他说……”
宋言把孙元青让他考虑的事跟沈云杳说了一遍,但没提他说可以带人一起去的话,末了顿了顿,迟疑着问了她,“你这铺子……若是开在州城,你觉得如何?”
沈云杳听完了他说的话,恍然大悟,多日没想通的事也想通了,“难怪这孙元青无端端的老给我帮忙,原来是想来我这挖脚,心虚呢吧。”
“我说今天怎么在他家见着了许夫子和许……你师妹!他竟还找了许夫子来说服你吗?”
她自顾自地念叨了一通,都没说到点子上,宋言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若有一日云烟阁开在州城,想必会有更多人争相来买你做的白棉纸吧……”
沈云杳手一挥,谦虚道:“不说这么远的事,眼下能把玉阳的铺子做起来就很好了,我没想过去那么远,娘跟小芙在这,清月清柠也还小,去州城也得是她们长大之后了,远着呢。”
“你关心这个干嘛,我们不是再说孙元青想请你去孙家做幕僚的事吗?”
宋言垂下长睫,遮住了眼底的些许期盼,直至它随着沈云杳的话消失殆尽,她并不想去州城。
且她也没有说错,沈家如今不适合离开玉阳,沈家不走,陆家应该也不会走。
“嗯,他说可容我再考虑考虑。”
“那你是想问我觉着如何?我觉着吧……嗯……”沈云杳有些抓耳挠腮,她不太明白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想着来问自己,她对孙家也没什么了解,这没法回答啊,况且还跟他的前程有关,哪里能随随便便马马虎虎就说去或者不去的。
“不然你写信问问你大哥?”
“我也去托人打听打听,孙家到底行事做派如何,都得了解清楚了你再做决定吧,对了,他给你多少时间考虑?”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妥当的法子了,毕竟宋言的前途是不能马虎的事,她还记得他才跟她说过他要继续参加科考的,去了孙家,不知还考不考了。
宋言脸上恢复了淡淡的神情,她说这么多还是让他去跟大哥商量,对此也不太上心的样子,他背过身便要出去,“嗯,我知道了。”
“我会写信问的,你不必烦扰也不必托人打听,这些我自会去问俞师兄。”
他说完掀起帘子往外走,手上动作大了些,带倒了门边的一口箱子,里头咕噜噜滚出一颗一个的木刻活字来。
沈云杳呀地一声,蹲在地上捡了起来。
这段时日忙着忙那的,她险些都忘了小库房里还有这个。
她把掉落的活字都一一捡起来,宝贝地吹吹又用袖子擦擦,小心地放回了木箱子里,琢磨着怎么用这个小东西,给云烟阁多挣一笔钱……
宋言独自从里间出来,莫名的有些气闷,拿起鸡毛掸子把铺子里没掸完的灰尘继续掸了一遍,然后才放下鸡毛掸子,把给她带回来的矿石房子啊柜面上,出门去找俞子濯了。
今日孙家既然向他伸出橄榄枝,那他也不必避讳孙知州了。
沈云杳收拾好活字木块,铺开孙家的画卷开始洗画,还没等她揭下覆背纸,外头有人来买东西,喊了几声有人吗。
她听着宋言像是不在外头,才挑开帘子出来,他果然不在,也不知上哪儿去了没给她说一声。
打包好客人买的东西收了银钱,她在柜面上看到了装着矿石的瓶子,一二三四五……足足有近二十瓶,是宋言留下给她的?
这些用作颜料的矿石可都不便宜,她逐一看过,虽然每瓶不多,总共加起来也得花费不少,他哪儿来的银子,也不知花了多少,回去可得补给他。
不过不得不说,他选的这几种矿石,制出来的颜色她修复孙家的画多半都能用得上。
沈云杳随便拿了一瓶倒出来看,矿石虽然碎了些,但色泽都饱满醇厚,用来做颜料很合适,她又拿了其他的倒出来看过,每一瓶都是如此,瞧得出来他悉心挑选过的。
原本两人说的是他把卖矿石的小贩找来,她来选的,没想到他竟然都替她挑好分装在各个瓶子里了。
宋言果然做事叫人省心,难怪孙家想把他领走做事,回想起铺子开门做生意以来,他虽然没具体负责什么,但细处的许多事他都默默地帮她打点得妥妥当当的,哪日他若是跟着孙家走了,她自己一个人做事恐怕会忙死吧……
这么想着,她有些落寞。
沈云杳叹了口气,双手抱齐了所有的瓶子,转身拿进里间去,这些都需要磨成细粉,多次过筛,再阴干才能做成颜料粉,整个过程需得花上几日,都得提前准备着。
干活干到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