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跟宋言赶路去云烟阁,路上她死来先去还是跟他说起了孙家的事。
这事她没法跟何氏说,一是不想她忧心这么多事情,二是她自己还不太弄得明白孙家的意图。
仅仅是因为一幅画?
可是修复这事,她收了银钱的,到时一手交画一手结账,双方银讫两清,本就是份买卖,哪儿有什么真人情。
“你说,孙家那幅画当真这么重要,都出手帮我平了两件事了,是不是就怕耽搁了修复画卷的功夫?”
“早知道这么重要,就多跟孙公子报几两银子了。”
她说着叹了口气,宋言瞥了她一眼,先前她就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没回答。
那时候觉得孙元青手伸太长,他有些不快。
但此刻发觉沈云杳只想着多赚点孙家的钱,他忍不住略微扬起了嘴角,转开头看向路边的枯树,“后悔还来得及,可以加价。”
“这……这不好吧?他才刚刚帮了两个忙,不降价都说不过去,还加价……”
她怀疑地扫了一眼宋言,他这是认真给她出的主意吗,怎么听都像是想把她这单买卖搅黄吧。
“降价是不可能降价的,我耐心些,给他好好修复,一会儿就上西市去挑些矿石,现做现配适合的颜料,独一份的那种!一定让孙公子觉得这五两银子画得太值得了!整个玉阳、不,整个昌州,都找不出这么划算的买卖!”
沈云杳信誓旦旦,踌躇满志,宋言在一旁看着她浅勾唇角,她还真是认真在想怎么挣孙元青的银子啊,这脑瓜子里除了银子怕是没有多少位置可以容下旁的了吧。
“矿石我替你去寻,找到了就让人送到铺子里你来挑,还是先去看看丘南齐把画都准备好了没,霞栖阁订好的画该上了。”
宋言提醒她,沈云杳紧了紧身上的袄子,当然也不能忘了这事,这是她那盏巨大的走马灯租出去的头一单买卖,可要如期顺利地给人家挂上去,这头一单做得好,后头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买账。
“可是风有些大?不若我们走秦庄这条路去,绕是绕远了些,但这边背风,要好走些。”
他留意到她紧了紧领口脖子往里缩的动作,手也缩在袄子的袖筒里,自己身上也是一件男子的长棉褂,并无斗篷之类的御寒之物,只能把沈云杳拉上拐道走了秦庄绕远路进城。
沈云杳被风灌得的确有些冷,这冬日一来风就冷得快,她身上穿了何氏做的新棉袄,里头还塞了四件衣裳,风一吹还是冻脖子,顶着风走太折磨了,进了秦庄的小路果然就好了许多。
她舒展开肩膀,挺了挺背,手臂舒展往外扩了扩,方才佝偻着背肩胛处怪酸的,“这里的确没什么风,暖和许多,不过这会不会太远?耽误时辰我不够时间干活了。”
她略有些担忧,但又舍不得秦庄这温暖的小道,旧庄虽近,但着实不想回去顶风走了。
宋言原本走在她后头,替她挡一挡庄子口灌进来的一点寒风,见着她大开大合地动作,小身板挺立起来,即便穿了袄子,也依旧瞧得出腰肢纤细背直且薄,跟他初时见到她,似是张开了许多,竟也有几分亭亭了。
宋言别过眼耳朵微微泛起了一点红润,道:“其实也不远,走一走很快也会走到。”
这个不早也不晚的时候,秦庄的小道上没什么人,只有些孩童蹲在道旁撅泥巴玩,但各家的烟囱都飘着袅袅的炊烟,相比之这里,旧庄显得异常萧瑟,沈云杳不由得感慨起来,“也不知旧庄子什么时候会落实归处,这样晾着也有段日子了,不知最后官府会如何安排。”
“嗯。”
“快了,做不过这几日应该就会有初步的消息,等整个庄子安排好,怕是要到年后。”
宋言淡淡地道,这些事他在玉阳县衙帮着做事的时候,有留意过,毕竟跟旧庄跟宋家的案子有关,若是旧庄的消息落到了实处,那他究竟还能不能参加科考,也该有了消息。
“那,那天你大哥信里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沈云杳随意问道。
“继续科考。”
快走出秦庄,风已经吹不到这里,宋言已从她身后走到了她身边,听到她关切自己的打算,认真回道。
他想好了,只要有机会,科举这条路他一定会走下去。
不单是为了宋家,还有沈家和陆家。
这几日沈云杳在云烟阁也好,在家中也罢,遇到的事他都没能帮上多少忙,他不禁一次地想,若是他有个更高的地位,是不是她就不用这么辛苦地与那些人浪费口舌。
孙元青之所以能够轻松替她摆平,他原先也能轻易把她从县衙的公堂前带走,都不过是身份使然。
他从前读书,并没有什么切实的感受想要这么一个身份,但是这些日子,他想了。
他想让旁人不敢随意欺她、想让杂碎来找麻烦的时候不必什么孙元青、陈元青、吴元青的出来替她出头,世道并不允许女子科考做官,那便他来做,然后借个名头给她,保她不受纷扰。
两人就这么一步一步并排着走出了秦庄,上了官道,进了城门……
到了云烟阁,宋言把篓子放好,又把晌午的吃食摆在了柜面上,“我待会儿就上西市,东西你记得吃,别光顾着干活饿着。”
他问清她要什么样的矿石,自出门去西市替她寻找了,沈云杳拿了个馒头咬了一口,站在铺子门口,往曲河边张望,晌午已过,不见丘南齐送画来,她犹豫着要不要上牡丹画舫去一趟。
正打量着画舫那边,突然耳旁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这位想必是沈姑娘吧。”
“沈姑娘,久仰了。”
沈云杳回过头,跟前是个月白长袍的年轻公子,正拱手与她见礼。
“阁下是?”
“在下洛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