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新添了两个女婴，夜里有些闹腾，屋子里一夜都点着灯，许氏本想让云杳小芙姐妹两个换个屋子睡，她留下来照顾刚刚生产完的何氏。
沈云杳跟小芙都没挪窝，她趴在床边看着褥子裹起来的两个小妹，嫩嘟嘟的多可爱，怎么看都不够，不嫌累，且把何氏全推给许婶照顾，这也说不过去。
“许婶您回屋睡吧，我跟小芙轮流起来给娘帮忙就行，白天我去铺子里，小芙又干活，还得托您给娘搭把手的，哪儿能白天黑夜都烦着您。”
“一会儿小妹吃饱了，就不闹了的，您也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小芙也跟着连连点头，她跟阿姐两个人照顾娘一定没问题，许婶也累了一天，该让她去歇着。
许氏看着懂事的姐妹两个心都要软化了，哎，姑娘就是贴心，她家那个臭小子就啥也不懂愣头愣脑的专会气人，也就最近跟着云杳一块儿做事，才有了些样子。
“素兰，那我就回屋了啊，反正就在隔壁屋，你若是要帮手就让云杳小芙来喊我，她俩不知照顾这婴孩是个什么磨人样，你我都是知道的，这时候可千万不要见外跟我讲客气。”
“回头把身子累坏了要花多少倍个功夫才养得回来。”
许氏不放心地嘱咐何氏，两个姑娘贴心归贴心，但照顾刚出生的孩子这种事，还得要熟手帮着才妥当。
她不想何氏拖着刚生产完的身子自己起来忙活，是千叮咛，万嘱咐。
何氏虚弱地靠在床上，盖着厚褥子，看向许氏的眼睛湿润了好几回，“嫂子，我晓得的，今日要不是你和陆大哥在家里，我……我跟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
“行了行了，这话就不要说了，咱们住一块儿那肯定是要管你的，这算什么呀。”
“你这刚生了孩子心思敏感，想得多，我可是要劝的，大事小事都看开些，别都往心里去，这心里装得多了，人要给拖累沉下去了，没事也要看出个伤春悲秋来，”
“素兰，我们搬到一处作伴，本就是互相帮衬过日子，你若真要往心里去，那川子还跟着云杳挣了从前他累死累活都挣不到的银子呢，我可也要给云杳跪下了都，咱们之间，不说这些。”
沈云杳跟小芙在一边连连点头，但不太知道许婶为何要专门说这些。
许氏平日性子大剌，但此时看何氏眼眶红红的，却不敢大意，拉着她的手拍了又拍，劝了又劝，直到她好些了才起身出去。
沈云杳跟着送许婶出去，到得院子里被许婶叫住了，“云杳啊，你跟小芙都是好孩子，你们爹没了音讯，你们娘因为你们两个能干的孩子没收什么苦，只是这妇人生子，本就是九死一生。”
“孩子平安生下来了，娘却不是一定就从鬼门关回来了，我瞅着你娘这样子有些不太对，你们夜里可要多注意她些，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可记得过来喊我。”
沈云杳看许婶脸上忧色不散，虽不知是因何原因，但听许婶说得郑重，她也不敢大意，点头答应了。
回到屋里，小芙正弯着腰从床底下拖着什么东西出来，只见她翻出了两只绒花，一个拨浪鼓，有些不好意思道：“娘，我没想到来了两个小妹，拨浪鼓只买了一个，明天我就去集市上再买一个回来。”
她说着把拨浪鼓放在两个小妹妹中间，又拿起两只绒花，“绒花是给娘和阿姐的。”
“玉兰的给阿姐，芙蓉的给娘，恭喜娘又多了两个小宝儿，恭喜阿姐又多了两个小尾巴。”
沈云杳手里也多了一只小芙给的玉兰，都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还专门留着等到今日才拿出来，真是个可爱的妹妹，“谢谢小芙，我很喜欢。”
她摸了摸小芙的头，抱了抱她。
一旁的何氏也动容，家里多了两个小娃儿，新物件也都是添给小娃儿们的，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绒花，这还是她得到的头一个专门给她、为了让她开怀的新物什。
何氏一把揽过小芙和云杳，搂着她们俩个竟然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小芙都慌了，不住地拍何氏的后背给她顺气，“娘，您怎么了，您哪儿不舒服吗，我去喊许婶。”
何氏赶紧擦了泪，扯着嘴角笑了一个，“没，不用去，娘就是高兴，高兴的。”
“来，云杳，娘给你把花簪上。”
“哎，咱们云杳长大了，真好看，小芙快看，是不是很好看？”何氏刻意把话题转移到沈云杳身上来，小芙没觉察出来，绕着她转圈圈，“嗯，阿姐什么时候都好看！”
沈云杳却留意到了何氏脸上掩藏的落寞。
她不知道娘怎么了，想起许婶的话，心头一颤一颤的。
夜里，两个小娃儿吃饱了很乖地睡着了，何氏也疲惫地躺下，小芙同样睡着了，沈云杳却没睡着。
她悄悄披着衣裳起身，到院子里的竹床上坐着，深秋的风已经裹挟这些许早冬的微寒，她盘腿坐着拿出宋言给她刻的木章，一面给白棉纸戳上沾了香橼汁的章，一面想着她娘的事。
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这个夜晚，宋言同样睡不着，他枕着手躺在竹床上，脑子里总是反复浮现白日回到庄子里时，沈云杳拉着陆川的手的画面。
他偏头看向对面睡得四仰八叉的陆川，皱了皱眉头。
这小子他睡得着？
他从没想过沈陆两家住在一起，没有没有旁的可能，比如说，他们两家有意更亲进一步？
但今日这个想法总在脑子里盘旋不去，陆川睡得这么坦然，是不是心中早就知道了？
他忍不住起身，却透过窗户看到沈云杳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章子在盖戳。
宋言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儿，半晌还是穿好了衣裳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