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走后,宋言手里提着她给的竹篓子,手里拿着一个熟鸡蛋,没奈何的笑了。
“还挺沉。”
看清里头的东西,他不知这是什么巧合,他父亲宋绱刚刚嚷着要停了他的银钱吃食供应,她就给他塞了一篓子的肉。
宋绱那老头知道了,怕是要给气死吧。
宋言把篓子背在背上,算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帮沈云杳去县衙走一趟,正好不用回宋家吃什么家宴了。
虽然县衙找不到钱家两兄弟,但要弄清她说的那些应该还是能查得到一些线索的。
他到县衙时,俞子濯刚刚下堂处理了一桩案件,正在偏厅里喝口茶歇会,桌案上还摆着一沓厚厚的案宗卷册。
看到他,俞县令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过来了。”
“这个时辰你不在书院念书,小心夫子知道了罚你抄书。”
宋言知道俞子濯很忙,没打算麻烦他,只是来借几个人,“师兄,我父亲今日来书院了,夫子放我休息,我有件事想要做,你能不能借我几个人。”
他跟俞子濯情分深厚,从前俞子濯还在书院读书时,就经常替夫子带着他念书,两人说话也都这般直来直去,有一不说二。
俞子濯听说宋绱去了书院,心里便清楚了,宋家家事他不好多言,但每次宋绱去书院找宋言,总不会有好事。
他仔细看宋言的脸,才发现左脸颊果然有一处红印,俞子濯轻叹了口气,“你要几个人,是宋家的事?”
他怕宋言意气用事,要人去查自家的买卖,这就得劝了,他们毕竟是父子,不能这么玩。
“四个,不是宋家的事,是我一个朋友的事,我想查一查西市那边的拍花子。”
宋言如实相告,俞子濯有些惊讶,还从没听宋言提过旁的朋友,这小子书念得好,人有些傲气,不愿搭理那些喜欢出入风月场所饮酒作诗博风头的书生,人缘不怎么样。
这才多久没见,能有人愿意搭理他了?
人若过刚则易折,俞子濯还是希望宋言能有几个处得来的朋友,“那你直接去西市寻赵捕头吧,他带着六个人正好在调查西市最近猖獗起来的拍花子。”
宋言跟衙门里的捕头也相识,得了俞子濯同意,立即告辞要去。
俞子濯瞧他急切模样,不由得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朋友,“先别急,你等会儿。”
他从身后的架子上翻出一瓶膏药,朝宋言扔了过去,“接着,自己抹吧。”
他指了指他的脸颊。
宋言又给他抛了回来,亮出手里的鸡蛋,“我有这个。”
“朋友给的。”
俞子濯看他手里举起一个熟鸡蛋,有点莫名其妙,这小子傻了不成,脸肿了不抹药,拿着个鸡蛋脸它自己能好?
“篓子里是什么。”
方才他就想问了,一个大竹篓,也不像是要给他带的东西,进屋到现在都没放下。
“是肉,我朋友送的。”宋言嘴角微翘,解下竹篓子,伸手捞了一个兔腿亮到俞子濯面前,“这个师兄拿去吃。”
“得了,你都收着吧,你朋友给你的东西,又不是给我的。”俞子濯白了他一眼,显摆什么臭小子。
“你大哥今天过来了,宋家晚上的家宴,你真不去?”
俞子濯跟宋家大房宋谨曾是同窗,受托来传话,“你大哥还说,你若需要小厮书童,可以去找他。”
提到这个,宋言眼里的光亮沉了下去,他身边一个小厮和书童都不用,是不想让越氏的人近身。
虽知大哥好心,但他也不想把大哥牵扯进来,大哥就应该清清静静的好好念书,以后考功名继承伯父的衣钵,他家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他自己能处理。
“我去不去有什么要紧,又不是我的生辰,书童的事你帮我跟我大哥说,我不喜欢身边有人,不用了。”
“我走了师兄。”
宋言匆匆告辞从衙门里出来,就往西市方向赶去。
赵捕头带着手下的捕快已经抓捕了几个嫌犯,绑成一串牵在后头,正在继续搜查。
宋言上前说明来意,赵捕头指了指那一串人渣,“喏,抓了几个,你想知道的事可以跟着李三一块儿先问问这几个。”
“附近的铺子摊贩,一会儿我再让李三跟你一起去问。”赵捕头安排好,带着其他人手继续搜查,李三留下帮宋言。
“有劳李三哥。”
“没事,跟我来吧。”李三知道宋言家世,也很愿意帮忙。
宋言心中稍定,跟上李三。
这些拍花子有人做上家,有人做下家,互相之间都会有些消息互通,挨个审问过去,沈家的事或能有眉目,再加上附近铺子掌柜伙计和摊贩的回忆,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你们几个听着,犯在我手里就别想着出去了,做拍花子头一日就该知道被抓住会是什么光景,劝你们好生配合着,问什么答什么,到时候还能走得痛快些。”
李三朝一串拍花子吆喝了一声,让宋言自去问他想知道的事情,正经的询问,还得等回到衙门里,县令大人升堂。
宋言谢过李三,上前先问了句,“玉阳城西郊外的闲汉,钱老四钱老六兄弟,谁识得?”
他知道,按当朝律法,掠卖良民为奴的,犯首判绞刑,从犯按犯案多寡判流放,三千里到五千里不等。
这些人一旦被抓住,只要没被立判主犯,都会拼命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立功以求轻判,但他并不是县衙的人,轻判是必然没有的,做了恶事就理应受到惩罚。
“我!我见过,我见过钱家兄弟。”
“我……我也见过。”
“还有我,我就在西街见的他们。”
果然有人见过,宋言走向那三个人,“月余前,钱家兄弟在西街拐走了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这事……”
“我知道,那个姑娘是个傻子,人长得还不错,就是黑些瘦些。”
最后一个在西街见过钱家兄弟的小胡子赶紧抢着道。
“要说也不是拐的,那傻子家里人把她卖了,钱老四不做拍花买卖,只是恰好撞上,想着倒手送去人牙那里就能白挣一笔就接了。他得手后出来喝酒说漏了嘴叫我知道,后来还是我跟钱老四去给那老妇送了五百文呢,我还帮他压了价。”
“钱老四本想把人带远些再倒手,谁知那小傻子没福气,给饿死了,人牙不收就随便卖给人填棺材去了……”
宋言怔住,沈云杳是被家里人卖的?
她当时应该没死,只是饿晕了,钱老四他们以为她死了,把人处理给了宋明熠。
那老妇是谁,不用问也知,只是沈云杳从前怎么这般傻,给那家人害成这样了才醒过神来要分家。
宋言不禁联想到母亲过世后,越氏嫁入宋家自己小心度过的每一日……
他目光森然,垂下眼睑,也遮不住眼底渐生的戾气。
“你说的当真?”
“当真、当真,句句属实,若我有一句假话,不得好死啊我!”小胡子人精一样,看宋言神情就知道自己说了对方想听的,忙挤到他跟前,哈着腰保证。
他身旁的李三见了,默默把那个小胡子推到了后边,“说完了?说完了就都给我老实点,等回了县衙,各自交代自己的事,都记得交代清楚了,若是胡乱攀咬些其他的,可不怪大人责罚!”
宋言一言不发,朝李三做了个揖,“李三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我想请李三哥帮我一个忙,跟我去一个地方。”
……
宋言跟李三约好等赵捕头收了队,在青麻庄碰头,他回了一趟书院,把沈云杳给的篓子放置妥当,再动身前去青麻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