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
李氏惊魂未定。
“是我，李婶，你怎么样了？”
李氏的手松了松。
她尝试站直身体，脚一着地，顿时疼得脸色一白，不受控制歪倒在谢凤儿怀里。
“我的脚好像崴到了，怎么办？”
她抬起头，眉心微蹙，眼睛里氲出一层水雾，可见是有多疼。
看着那双与谢临书一模一样的眼睛，谢凤儿想也不想张嘴说道：
“没事，李婶，你这只脚别踩地上就是了，我扶你回去。”
“来，往这边走......我们不急，你放心靠在我身上就是，我不累的......”
一路上，谢凤儿轻声细语，难得对一个人这么有耐心。
李氏看着她，不可抑制地心酸。
以前，她看不上村里的姑娘，总觉得她们不配和她处在一块儿。
现在，有了王乐乐作对比，李氏突然觉得，谢凤儿大妮儿什么的，一个比一个顺眼。
这落差一旦出现，就有些收不住。
一直到了家，李氏都还想着这件事。
她拉着谢凤儿在屋里坐下，言语亲切，“凤儿，这次多亏有你，否则，婶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回来呢——”
说到这儿，李氏脑子里闪过些什么，她疑惑：“凤儿，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在那儿，我是不是耽误你什么事了？”
李氏的问话，让谢凤儿有些不自在。
她自然不可能没事跑去村尾。
只是昨日从镇上回来后，她就被她娘勒令不准出门。
可不出门的话，她怎么完成对谢癞子的许诺？
谢凤儿咬了咬唇。
她也想过回村后就当没见过谢癞子，可谢癞子离开前拿走了她的贴身之物，也记住了她身上的胎记。
若是她没有按谢癞子的话照办，谢癞子就要把这些事抖出来，到时候......
谢凤儿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那绝对，比什么都可怕。
她难以启齿地看向李氏：“婶子，我没想到今天会碰到你，但你既然问了，我觉得这件事也不能瞒你。”
她纠结，似回忆：“从前，我和临书哥都还小，他是我们村唯一一个读书人，当时我就特别崇拜他。”
“可是，自从谢叔出了那事，一切都变了。”
“临书哥生病娶了冲喜娘，现在又搬到外头，也不再去书院读书，这些，我以为是他暂时受不了打击消沉了。
本以为他迟早有一日会走出来，可是昨日，婶子，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谢凤儿说到这里顿住，停下来望向李氏。
“看到了什么？”李氏脸色不太好，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瞬间，谢凤儿的脸上溢满了伤心和失望。
“我看到，临书哥正跟王小草一起卖渔获。”
“婶子，临书哥本来是要读书求官的。
可现在，他用来拿笔的手，开始捡起了腥鱼臭虾，他一直念书上那些大道理的嘴，正跟着王小草沿街叫卖！他——”
“荒唐！”
谢凤儿说到一半，李氏就已经受不了了。
她一拍桌子，脸色发沉。
“这个王小草，真的是天生来克我们家的！”
“若不是她，书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婶子，你都不知道我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有多么不可思议。”
“我怎么也想象不到有一天，临书哥会变成这样。”谢凤儿继续添火。
“本来，我是想趁着王小草不在的时候，去跟临书哥好好说一说，让他不要执迷不悟，可再一想，我凭什么去说啊，我跟临书哥非亲非故的，万一被王小草知道，她说不定又要打我了。”
“王小草还打过你？！”
“是啊，疼死我了。”谢凤儿把王乐乐两次打她的事挑挑拣拣说了出来。
李氏坐不住了，“不行，我不能让他这个样子。”
说着，李氏就站起身。
身子一动，脚上的疼痛直逼脑门。
李氏一晃反应过来了。
她顿住，扭头瞥了一眼谢凤儿。
又坐下来。
谢凤儿不解，疑惑的看着她。
“凤儿。”
对上谢凤儿探寻的视线，李氏喊了一声，声音不似刚才的生气。
“我现在不能去找书儿。”
谢凤儿：？
“实不相瞒，你今天能在那遇到我，就是因为我已经去找了书儿。”
“我这桌上的东西，就是他不要的。他刚才就跟我闹翻了......我实在是不知道，他到底被王氏给灌了什么迷魂药了，就连我这个当娘的，也能说赶就赶！”
说到这，李氏突然想起来。
早两年的时候，谢凤儿曾让她爹隐晦打听了谢临书的婚事。
当时谢文生还在，是她让他拒绝的，现在看着谢凤儿，李氏眉目一转，鬼使神差地开口：
“当初书儿病情反复，请了镇上的大夫来看，结果说是痨病，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想到，我照顾他那么几天，真要是痨病，早就被染上了，可病急乱投医，找了个，唉！”
李氏叹了口气，摇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凤儿啊，有时候，婶子看着你都忍不住后悔当初没拦住书儿他爹。”
“要是婶子当年硬气点，你和书儿说不定早就成事了。”
谢凤儿猛地看向李氏。
显然没想到李氏会说出这一番话。
捕捉到她眼里的错愕惊喜，李氏心里不由得笑了。
她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是盖的。谢凤儿一个小丫头，再怎么掩藏，李氏也看到了她眼底的企图。
不过，这企图是她挑出来的。
李氏眼里带着包容，看向谢凤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自己培育出来的儿媳妇。
她不禁想到。
怪不得以前认识的船上的那些人，都喜欢养什么书童、儿子、女儿的，这种一点点养出来的感觉，是真的不一样。
趁热打铁，李氏打算好好跟谢凤儿说一说这些事。
她拉着谢凤儿的手拍了拍：
“凤儿，今天你帮了婶子这么大的忙，又跟婶子投缘，不如晚会儿留在我这儿吃顿饭，咱们好好聊聊。婶子在大渔村也没什么知心的人，你陪陪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