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昕昕在车上等季楼。
总感觉时间很难熬,一分一秒怎么都过得那么慢。
季楼应该能处理好的,他那样聪明。
可那个堂弟给人的感觉太可怕了,游昕昕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眼神,那个人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个疯子。像一只已经疯了,充满纯粹恶意的野兽。
“不会有事的,少奶奶您放心。”苏烨见游昕昕一脸愁容,回头安慰她“有很多警察陪同,不会让季总出任何事,这里要是不安全那还了得?”
游昕昕闻言努力朝苏烨笑笑,“烨叔,你知道季乾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
苏烨的表情凝住,回想起季总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在经常出入季家老宅,也曾接触过这位季乾少爷。
“季乾少爷从小就有些不太正常。但我觉得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是他的父亲。”
苏烨聊起了季家的往事。他本来是一个十分讲究之人,不愿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
但因为游昕昕如今是季楼的妻子,心里觉得也该把季家这些阴私之事缓缓告诉给少奶奶。于是细细把当年的事说了一遍。
二爷季文翰在外看着斯文,回家关起门之后十分暴躁,时常家暴妻子。季乾当时还小,父亲总当着他的面把他母亲打得头破血流,吓得他缩在角落里直哭。
但当时季乾年纪太小,记不住事。母亲后来活生生被父亲逼死了,季乾却完全被蒙在鼓里,至今还不知道。
“我觉得,他之所以性格这样扭曲,或许是小的时候那些不好的记忆造成的。”苏烨叹息一声,“当年的二太太可真是位美人,知书达理的温柔模样,我现在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游昕昕听了这样的往事,不再询问,抬头望着高大的铁门,等待季楼出来。
苏烨安抚完游昕昕,转过头看向前方,他也很担心季楼。
苏烨在季家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季乾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知道他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般扭曲的地步的。
季乾双眼死死盯着季楼的眼睛,“不,你骗我。你肯定是骗我的。”
过了好一会,季楼看着他说:“你母亲去世后,我一直觉得你不太正常。原来你都不记得了。”
“从小就不正常?”季乾自认为从小到大他都伪装得很好。
他明明把所有人都哄得开心快乐,不知道为什么季楼从小总用那种不喜欢的眼神看着自己。
季乾觉得脑海中的记忆开始混乱,一会是面目模糊的母亲,一会又开始思考着自己哪里出现过错漏。
把每一个破绽都想到了,小的时候,他总是梦见血。满地红色的血,和留在脑海深处不知道哪里来的尖叫声。
于是渐渐地,他对血有一种近乎执着的渴望。
但他只带万明诚去过秘密基地,而且他和季楼也没有什么交集。
他为了得到季楼的关注,每次都做一些事情企图引起季楼的注意,可全都被冷漠对待了,甚至连一个眼神回应都没有得到过。
“我哪里不正常?”季乾茫然道。
“小时候的你欺负季明煦,控制万明诚,在所有人面前扮演另外一个样子,你真的以为都没人知道吗?”
季乾打断他,手掌紧紧握成拳头:“你胡说。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生得幸运,什么都不用做却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而我呢,我努力那么久,就像个跳梁小丑在哗众取宠。”
“我从来不在乎那些。”季楼说。
“可是你得到了!”季乾怒吼起来,“你什么都有,财富和地位,爷爷的关注,所有人的夸赞,所有人都爱你。”
“你就因为这个原因恨我?恨到这样的程度?甚至不惜毁了自己,毁了你父亲?毁掉整个家族?”
“难道不应该吗?”季乾反问,“你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不过赢了我一次而已,你别得意!”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悲。季乾,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都愿意用来交换。只要能把我的父亲还给我,能让我的母亲和你母亲一样真心爱着自己的孩子。”
“你曾经拥有过我很渴望的东西,但你没有珍惜。”
季楼扶着轮椅的把手,慢慢站起身,透过那层玻璃看着季乾。
他没有再说话,但季乾却忍不住暴躁起来。他受不了季楼用这样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他真的很可悲,好像他的整个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季乾的脑中涌现出遮天大雨,大滴大滴的雨点都打在他身上。
妈妈一边哭一边死死拉着他,爸爸却强行把他塞进车。
爸爸总和他说妈妈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他没有一个好母亲。他不太记得母亲的脸额模样,只是记得那天爸爸冲进雨里接走自己的样子。
“她母亲早死了,她不是个好女人。你只有我,只有爸爸疼你。”父亲恶狠狠的声音浮现。
原来全是骗自己的吗?
想说的话好像都被堵住,季乾捂着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张了几次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他想起来,他已经能够记事的那一年。有一天爸爸带着他去了医院,说带他去接妈妈回家。
但他们没能接回妈妈,最终只看见一个躺在病床上,被白布盖着脸的人。
现在想起来,记忆中的那家医院确实很怪,不是正常的疗养院或者医院,有很多古古怪怪被控制起来的精神病人。
爸爸说母亲和别人跑了。
但母亲原来却是被关在那里。
最后他们没有接回母亲,只抱回了一个盒子。
原来那个时候妈妈就已经离开了吗?他茫然地摇头,混乱的记忆和季楼的话让他头疼欲裂。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季乾想起小时候跟着爸爸一起生活,很多亲戚其实都不喜欢他们,对他的眼神也并不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