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以后,季楼说他饿了,带游昕昕一起就近吃晚饭,去的是一家开在游昕昕学校附近非常小的拉面馆。
当然也是在季楼昏睡的那段时间,游昕昕在他耳边念叨过最多次的一家饭店。
“等你醒来了,我一定要带你去吃一吃我们学校附近那家拉面。”
“老板娘开面馆二十年了,每天凌晨四点起来熬一锅牛骨汤。我有段时间凌晨起来送外卖,每次路过那家店的时候,都被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勾得走不动路。”
于是两个人今天真的一起去吃那家拉面。
面馆很小,人满为患,当然谈不上任何的私密性。
季楼西装革履,坐着轮椅坐在老旧的木质餐桌边,引来无数人好奇的目光。这让游昕昕有一点不好意思,生怕季楼不习惯。反而是季楼神色坦然,无惧他人窥视的目光。
他慢条斯理地抽了两张自己带的湿纸巾,把桌面擦了两遍。又用开水将游昕昕和自己的餐具洗了洗,把洗好的碗碟夹出来,摆在游昕昕的面前。
还给游昕昕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
游昕昕拿着筷子,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居然才是被照顾周到的那个人。
拉面馆里很吵。来吃面的有学生有工人也有衣着光鲜的小白领。
大声喧闹的,卿卿我我的,慌慌张张的。不时还有几个卖山货的老人企图挤进来推销点东西。
老板娘站在锅台后起手浇一勺热气腾腾的汤,洒上几点青翠的葱花。
仿佛整个龙城所有的人间烟火都被汇集在这小小的面馆中。
游昕昕吃得很放松,香汤浓郁,面条筋斗,味道实在太好。觉得自己有一点太不顾及形象了,但是吃东西就是要这样大口吃着才香嘛。
她把一边的长发掠到耳朵后,抬眼悄悄偷看季楼。
季楼平时胃口不是很好,每顿饭不论再精致的饮食都只象征性地吃上一点,还有一点洁癖。游昕昕很担心他吃不习惯。
想不到今天坐在这样的小面馆,他却和游昕昕一样,低头吃的额头冒汗,游昕昕看他的时候,他也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眸带了一点笑意。嘴唇沾了一点亮晶晶的面汤,
游昕昕就有一点微愣,原来他吃饭也会弄脏嘴角。好像端坐云端的神祇突然变成了一个凡人,反而变得可亲可爱了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他来拉我的手,我可能不会觉得那样抵触。
脑海中突然晃荡过这样的念头,把游昕昕吓了一跳。
两人互相关注着彼此,吃掉了这辈子大概最香的一顿面条。
从面馆里出来的时候,游昕昕拿亮晶晶的眼神盯着季楼——怎么样?这家面馆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好吃?
季楼在她的目光下有点不太优雅地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真的,好久没有吃得这么饱了。”
很多人都在看他们两个,季楼坐着轮椅,容貌俊美,气场强大。出现在这种地方格外招人注目。
但他不在乎,游昕昕也不在乎。两个人甚至沿着面馆外的小吃街走了一段路。
这条街靠在学校边上,有不少校园里的年轻情侣手拉着手走来走去。
但季楼没有做出任何唐突的举动,也没像进奶奶病房时那样伸手握游昕昕的手。他的手指规规矩矩地放在墨黑的轮椅扶手上。
游昕昕的目光落在季楼扶着轮椅的手指上,想起那手指的温度是微微带着点凉意的,有一点像夏日在井水中沁过的瓜果,让人感到清凉舒适。
两个人一直走到日暮西山,晚霞漫天的时候。游昕昕担心季楼的身体,建议回去了,季楼才点点头。
今天真是令人舒服愉快的一天,季楼好像没有什么工作,游昕昕下午也恰巧没有课。
两人度过了很闲散的一点时光。中午的沈雅出现的不愉快,和后来季楼拉住她的惊心动魄,仿佛都被这种闲散冲淡了。
游昕昕推着季楼的轮椅慢慢走在季家的庭院中。季楼好像是累了,靠着轮椅,闭上了眼睛。
他有一张年轻而俊美的脸,静静地在月夜下闭着双眸,月亮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在季楼的脸上,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没有遭遇过任何病痛的健康男人。
“这几天,你先不要过来我这边。”闭着双目的季楼突然这样说,声音淡淡的,就好像只是嘱咐游昕昕去给他泡一杯茶一样。
他感觉到身后的人动作一僵,连轮椅都停顿了下来。
季楼朝游昕昕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孩一脸诧异,显然完全不能理解。季楼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他递给游昕昕一把钥匙,还有一个地址,承运大街十八号506栋西。
“这段时间,你别过来了,住那里。”
游昕昕皱起眉头,后退一步。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今天下午特意陪她去看望奶奶,陪她吃饭,原来是为了让她离开。
还是说他以为牵过自己一次手,就开始打算金屋藏娇?
季楼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游昕昕用力甩了一下,季楼的手被甩了出去,“哐当”一声砸到轮椅的扶手上。
“不必。我不需要你安排住处。如果你不需要我在你身边,我可以立刻离开。”
毕竟季明煦当初就是这样,想要一边和黎采薇结婚,一边还暗地里继续和她保持关系。如果季楼也是这样想,那她只会对这个男人深深感到失望。
游昕昕从未用过这样愤怒的语气和季楼说话。她心底压抑着愤怒,像熔岩在翻滚,随时就要喷薄而出。
毕竟季明煦当初就是这样。一边准备和黎采薇结婚,一边还想和自己保持关系。如果季楼也是想着一边哄着沈雅,把自己金屋藏娇,一边和她发展关系。那她只会对这个男人深深失望。
庭院中树影幢幢,夜虫不鸣,空气像是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