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煦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巴形象全无,手指着前方啊了几声,愣是说不出话来。
黎采薇激动地向前两步,随后想起什么似的,整张脸刷地白了,踉跄着后退,几乎要当场昏迷过去。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几位季家长辈一个个露出仓皇的神色。
季楼的二叔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和季家老四,也就是季明煦的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双双后退了几步,悄悄站到人群后去了。
片刻之前态度倨傲的黎琛,此刻骤然绷紧身体,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围着游昕昕的人中,有季家里的长辈,平辈中的堂兄弟,有外来的黎家众人。这些人为了自己的某些私欲,对游昕昕咄咄相逼,步步压迫。
此刻,只因为按在游昕昕肩头的那一只手,逼人的气焰几乎是一瞬间消弭,个个呆若木鸡,怛然失色。
走上楼来的兰姨看到一群人呆呆站着,正感到奇怪,伸过脑袋一看,哐当一声,失手把端在手中的盆子摔了。
她指着游昕昕的身后,结结巴巴:“季……季楼少爷,您,您怎么醒来了。”
游昕昕生怕是自己又一次听错了,她缓缓转过头去,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首先看见的是身后的那双眼眸,清湛澄净,寒霜带雪,像是浸在冰泉中的一对乌石,透着一股天生的凉意。
游昕昕曾见过一次这双眸子,那一次所有人都说她看过了,她也误以为只是一场梦。
是季楼。果然是季楼的眼睛。
季楼他醒了!
在她的身后,清瘦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不知是什么时候推开屋门出来,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头。
那人穿着湛蓝的纯色家居服,脸色发白,头发微长而凌乱,显得很憔悴。不是从那副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乱的模样。
只是即便如此,当他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的时候。所有人被那目光触碰到的人,都心头颤动。
像那万仞的雪岭,天生就令人胆颤,从山巅睥睨众生,令人心中战战。
心底有所亏欠之人,更是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季楼醒来了。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刚刚的惊叫混乱在季楼一个个看过来的时候戛然而止。
季楼已经沉睡了大半年之久。这里的所有人一度以为他已再无翻身之望。这段时间,多少人嘲笑欺辱过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他,多少人开始疯狂瓜分他病倒之后留下来的权力和金钱。甚至连家里的佣人,都敢在没有人的时候,对他指指点点,随意轻慢。
季楼的醒来,让人人心中打鼓。
季楼的四叔叔,也就是季明煦的父亲,转着眼睛,暗暗开始琢磨这段时间自己在集团内部干下了哪些事。阎王爷醒了,自己拿了的,私吞的东西,只怕要吐出来。还得尽快,处理得干净些。别被这六亲不认的白眼狼给逮住,到时候好处没落着,还丢个大脸。落得和老二家一个下场。
他心中想着,拿眼神瞟他二哥。嘿嘿,老二的眼神比自己还难看,站在人群后,死死地盯着醒来的季楼,眼神几乎可以用怨毒来形容。
比起自己,老二的心里只怕更是气恨得要吐血了吧?
每一个人都在心底悄悄算计,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对做过什么。
植物人应该是无知无觉,听不到的吧?那些偷偷跑到季楼病床边,奚落嘲讽季楼的人,此刻心中悔个不行。
早知道如此,何必图一时嘴快呢。万一他能听见呢?
唉,谁又能想到一个植物人,真有醒来的一天。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地记得这个年纪轻轻的男人,在商场上手段有多果敢强势,不讲情面。
不管是季家的合作伙伴,还是季家的竞争对手,无一不忌惮着他的存在。
可以说,商场上有无数对手恨不得季楼早死,又有无数人因为他的睿智和强悍,对他又爱又恨。
刚刚,看着季楼沉默地拉开屋门,苍白着脸色坐着轮椅出现。那一瞬间,很多人都误以为自己看见了鬼怪,五味杂陈不足以形容此刻所有人的心态。
尤其是黎采薇的哥哥黎琛。
他正对游昕昕步步紧逼,逼着游昕昕妥协退让,正对着卧室的门,是第一个看见季楼推开门,将手搭在了游昕昕肩膀的人。
季楼撩起了眼皮,冰冷的目光朝他看来,黎琛当时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鬼,身体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猛地打了个冷战。
其实季楼比他还小上几个月,只是他的一个平辈。
但他这几年,几乎是一直笼罩在季楼的阴影中。
父亲不论什么事,都拿季家的那个长孙和他比较。
季楼又启动了什么项目。季楼又成功融资了多少钱。季家的产业又扩展到了哪一个领域,你什么时候能有一次干过季家那个小子?
在年轻一代中,黎琛本也算是超群拔萃的佼佼者——只要不碰上季楼。
商场上,他数次领教过季楼的手段,每一次都狼狈败下阵来。
那些来家里的世家长辈,每一个人谈到他的优秀,都会忍不住加上一句,除了季家的季楼,你家的长子也算是厉害的了。
除了季家的季楼。
季楼。季楼。季楼。
令人讨厌的,让他深深忌惮的对手。
人们时常说,对手,往往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黎琛知道季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知道他做事如何杀伐决断,手段有多狠。
偏偏季楼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自己带着一群人,咄咄逼人地欺负他的妻子。
以季楼的那种性格,本来已经准备联姻的两个家族关系只怕要重新陷入僵局。
黎琛皱起眉头,对了,这个游昕昕只是季成林随便给他找来冲喜的妻子,季楼并不熟悉,也未必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