啑你以为你死得了吗?当初若不是我带你进侯府,你以为你会是什么下场?”
死其实是解脱,若是被坊市里的人牙子惦记上,那便是生不如死。
甜水巷里多的是被这样劫掠而来的孤女,还未及笄的年纪,初夜便被悬挂出去当众售卖。
她会活得有多凄惨……
“甜水巷里什么模样,你不是进去见过吗?”
他要将血淋淋的现实撕开给她看,“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客尝。甚至于在这里——”
他一把甩开罗帐,指着那日她狼狈不堪的地方,语气又冷又硬,“众目睽睽之下,也能想如何便如何。你想死,死得成吗?”
那根被打落的金簪,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一个连死都不能由自己的地方。
沈清棠如何不知,那一日的屈辱难堪也重新席卷了她。
她在他的身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孤苦伶仃,纤弱无依,面色也苍白。
他尤不肯放过她,“是我,带你进了府里,免于你沦落进甜水巷里,你该感谢我。若不是我,你早已和那日一样,被人肆意欺凌践踏,生不如死……”
其实当年在承平侯府门前,她和采薇已经叫人牙子惦记上了。
远处隐藏着幽幽两双眼,只等着她们被侯府赶出来,再到僻静无人处将她们劫掠而去。
至于是卖去花街柳巷,还是勾栏瓦舍,就不得而知了。
沈清棠自然也窥视到了那两双眼,这才毫不犹豫地攥紧面前少年的衣摆。
她察觉到了,裴琮之又焉能察觉不到。
他目光先是瞥了眼不远处窥视的身影,而后才落在小姑娘紧攥着衣摆的手上。
手很脏,摔在地上时手蹭到了石砾,磨出的血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可她抓得很紧,如紧攥着自己唯一的生机,眼里也满是哀求渴望。
他被那眼眸触动,这才带她进府里。
后来在甜水巷里看见落月,他又再一次看见了那样的眼神,对生的渴望,对命运的不甘。
他是刻意将落月留在她身边,就是为着时时敲打她。
——若不是他当年护她,带她进府,她便是另一个落月。
“我救了你,你就该感恩戴德地来报答我。”
他恶狠狠逼近她,看她骤然紧蹙的眉和不甘心的朦胧泪眼,“我对你还不好吗?若不是我,你在承平侯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西院觊觎你,祖母算计你,你还想顺顺利利嫁去平南王府?早在一开始你就被他们拆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他死死地盯着她,眼里是风起云涌的恨意,“我悉心护着你,对你有求必应,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处心积虑地将我迷晕,费尽心机的要往外逃。”
她可知,翌日便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她有多恨他,竟要这样来报复于他。
沈清棠在他的暴戾恣睢下,哭得梨花带雨,满脸是泪。
他看着她的狼狈,毫不留情,誓要将她这一身骨头都碾碎了,方才罢休。
采薇一直在外头候着。
先是看见裴琮之阴沉着脸,冰冷冷地拂袖出来。再进去,里面又是满榻狼藉,地上还碎着茶盏,可想而知是怎样一番激烈的争吵和反抗。
经受摧残的姑娘倒在榻上,双眸低垂,看不出情绪,神色却是木然僵硬。
“姑娘……”
采薇欲言又止。
待走近,她才看见她裸露在锦被外的玉肌上,又是深浅不一的淤痕,衬在洁白无瑕的臂上,令人遐想。
上药时,沈清棠忍不住蹙眉痛呼出声。
采薇看着也心疼,不免劝她,“姑娘,要不你就向大公子服个软吧?这样折腾下去怎么行?”
青楼里不乏叫客人折磨致死的花娘。
这样卑贱的人命,不过一卷草席裹了扔乱葬岗去。
采薇这才知晓,原来这样的欢好事,狠起来,也是能生生磨砺死人的。
沈清棠自然也是见过的,她垂着眼,没说话。
她何曾没有服软,只是心底里到底不甘心。面上装得再怎么乖顺,看过去的眼里却是显露无疑。
而他曾被她欺骗过,在她身上跌了那样大一个跟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相信她的虚以委蛇。
两人只能就这么僵持着。
上完药,采薇再拿来青楼里用来避子的小药丸,“是我偷偷求花枝姑娘给的,姑娘吃一粒罢。”
花枝姑娘是万春院里的花娘,她平日给沈清棠她们送饭,采薇便向她讨了来,以备不时之需。
上次沈清棠回来,采薇也给她偷偷喂了一粒。
沈清棠没有犹豫,接过药丸便仰头服了下去。
翌日裴琮之又过来点她。
照旧还是那个厢房,照旧还是老鸨亲自送她过去。昨日屋子里的狼藉她看在眼里,不免劝沈清棠,“姑娘若是不想受罪,就多依着些贵客的性子,不然折腾起来,受罪的不还是自己吗?”
她听在耳里,进去仍旧木然着一张脸。
裴琮之看了,冷哼出声,“这不是你处心积虑求来的日子吗?既然想当花娘,如今板着张脸又是给谁看?”
他蛮横强势,沈清棠只能服软,敛下眸去,微微扯了扯嘴角。
不像笑的模样,但到底没先前僵硬了。
他又让她斟酒。
她也撩袖提壶来斟,顺从听话。
青楼楚馆里的酒算不得佳酿,不过提兴用的,他只喝了一盏便搁下。
再来抱她,她却浑身轻轻发抖,昨夜的疼痛仿佛还未消退,她心有戚戚。
忍不住以手抵着他胸膛,眉头微微蹙着,好声好气同他商议,“我实在疼,你另找个姑娘来伺候你,好不好?”
“另找个姑娘?”
裴琮之眼里晦暗不明,垂眸问她,“什么姑娘?”
沈清棠敛着眸,嗓音淡淡,“不知道。这万春院的花娘这么多,总有合你心意的。”
她以为自己足够放低姿态,却未料正是话里的毫不在意惹恼了他。
唇角轻弯,屈指摩挲她的下颌,“何须旁人,你不也是这里的花娘么?我可没听说过你万春院有这规矩,身上疼便可以拒客出门?”